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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夏侯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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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他已经答应了萧何,汉王几次把孩子推下车,夏侯婴几次都把他们从车下抱起来,让他们坐在车上。

汉王大怒,十几次拔出剑威胁夏侯婴:

“竖子!老子的儿女,你做个什么主?”

汗流浃背的夏侯婴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用鞭子抽马,虽然惊险万分,但好歹是逃脱了。

那件事之后,夏侯婴就对萧何敬畏有加,他逐渐意识到,萧何不是凡人,他知道许多将要发生的事情。

由于有萧何相助,夏侯婴在乱世之中拼杀,几次遇险都活了下来,就好像他看过剧本一样。

再后来,正如萧何所言,项羽死了,韩信也死了,夏侯婴果然当了公侯。

再后来,汉王也死了,汉王的儿子做了皇帝,竟然是当初夏侯婴救下的那个孩子。

由于对皇帝有救命之恩,夏侯婴得到了许多恩赐,他成了两朝的太仆,萧何则是两朝的丞相。

又过了两年,一天夜里,萧何来秘密会见夏侯婴,对他说:

“我要诈死了。”

“你我既已得长生,何故诈死呢?”夏侯婴问。

萧何叹了口气:“如果不诈死,瀛洲的道士要来找我了。”

又说:

“我放心不下你,于是写好了剧本,等你演完这一出,就诈死来找我。”

说完,萧何丢下一卷黄纸,便隐没身形消失了。

夏侯婴看完剧本,照着剧本演了十三年,等到第十四年时,按理说他该诈死躲入阿鼻地狱了。

但这时,夏侯婴后悔了。

后悔不为别的,就为萧何当年那句话:

只有当了公侯,长生才是好事,如果天天教人使唤,短寿未尝不是好事。

当然,为的不是后半句话,而是前半句。

如果夏侯婴还是一个马车夫,他不会有半点犹豫,但他如今已经贵为汝阴侯,再要他舍弃荣华富贵诈死,他还真舍不得。

于是,夏侯婴没有按照剧本诈死,他心想:彭祖尚且活了八百岁,我就算多活几年,又有什么?

结果,夏侯婴拒绝诈死的第二天,一名脏瘦道士便找上门了。

脏瘦道士自称羊二,穿一身大黄色的道袍,右手里握着一件不可名状的棍状物体,脸上笑嘻嘻的,嘴上也很客气:

“夏侯婴,你怎么不去死呢?”

夏侯婴认出了这名道士,当年正是他,和萧何一起救下了韩信。

“我认得你,”夏侯婴抬手一指道士脏瘦的脸,“你是当年救了韩信的道士,道士羊二。”

“正是在下,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请您死一死。”羊二大言不惭地说。

“为何我非死不可?”夏侯婴问。

“历史上是这么写的,怪不得我。”羊二摊手道。

夏侯婴又抬手朝羊二一指,“先不论别人,你自己不也得了长生吗?你怎么不去死呢?”

羊二又一摊手,“历史上又没有写我羊二,不像您这种封侯拜相的角色,叫历史记住了。”

彼时的夏侯婴仍不知道何为历史,但他并不愿意诈死,于是反驳道:“我今日偏不死,你要怎的?”

“那我只好动粗了。”

说着,羊二举起了手里的棍子,脸上长出了黑色绒毛,头顶露出了巨大犄角,难怪他叫羊二,果真是一副山羊模样。

夏侯婴于是和羊二打斗,他从嘴里吐出许多断手,又发出毒烟攻击,但这些招式在羊二面前毫无作用。

羊二才不管这的那的,他使了一招“拨云见日”,冲上前,迎面给了夏侯婴一棍,当即把夏侯婴的肉身打杀了。

夏侯婴肉身已死,本可留下死咒,但他听说萧何说过,死咒对这脏瘦道士没有效果,不想便宜了对方,于是放弃了肉身和神识,以法相的形态遁入了法门,没有留下死咒。

自那之后,夏侯婴就化作断手法相,活在了法门之中,度万年如一日。

直到孙必振的法相找他帮忙,他才得到了机会,重回凡世,想要再活他个三五百年。

当下,夏侯婴看着眼前的幻觉,回想起萧何的话,顿时咬牙切齿。

“欺人太甚,萧何,你说的事情,我无一不是做到了,长生既得,为何不能永享太平?!这虚戈大道,我哪里有逾越吗!?”

幻象在韩信和萧何之间来回跳跃,夏侯婴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魔,却也无法不当真,他用力收紧手,孙必振痛叫一声,夏侯婴重新支配了身体,继而问道:

“我当年未曾杀你,为甚么没能得道!?”

韩信\/萧何哈哈大笑,用六重嗓音答曰:

“这道,非得是第六个人修成正果,前五个人,都是献祭牺牲。”

“甚么?!岂有此理!我是第几个?!”

“尔是头一个!”

夏侯婴突然悟了:难怪他在戏命司当中排行第一,原来他是第一个牺牲,这虚戈大道,从一开始就是骗他的。

满心不甘的夏侯婴举着长矛,仰天大叫道:

“这道,偏我修不得!!?”

趁夏侯婴身陷幻觉,孙必振开始反抗,在二人的争斗中,孙必振使出了往生咒,想要杀死夏侯婴,却误打误撞杀死了圣鼠。

杀死圣鼠后,耗尽炁的孙必振陷入了无意识状态,夏侯婴则完全支配了他的身子。

夏侯婴看着狼藉一片的房间,抓起长矛就要走:此地不宜久留,要是老五再反抗,这身子说不定会交代在这儿,那可就麻烦了!

可惜,夏侯婴刚想走,却撞上了借由白色死门复活的圣鼠。

夏侯婴并不认识圣鼠,看着这鼠人朝自己缓缓走来,他停下脚步,举起长矛冲圣鼠喊道:

“尔是何人?”

“你杀了我,却问我是谁?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圣鼠冷冷地回答。

圣鼠不知道,杀他的乃是孙必振,但他眼前站着的,却是夏侯婴。

夏侯婴垂下长矛,用矛尖戳了戳地板,不满道:

“我杀了你?我夏侯婴几时杀过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圣鼠身上剩下的情绪不多了,他只感到愤怒,于是他恶狠狠道:

“我不想和你废话,但我和你不同,我要杀你,就要让你知道我是谁!我乃北魏湮灭司之次子,天火教门徒,圣三一的圣三之一,圣鼠!宵小,速来领死!”

面对圣鼠的威胁,夏侯婴只是举起长矛,笑道:

“甚么圣三一,我在世时无有听说的过!”

这话也是真话,但圣鼠不信,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罢了,我和你说什么呢?我就用傀儡司的药送你上路!”

随后,圣鼠便使出了束手之提和黄铜兽首两大灵药,虽然自己化成了碎片,却狂笑不止。

另一边,受束手之提的影响,夏侯婴夺舍的肉身开始化为碎片,他用长矛抵住地板,身躯开始分崩离析。

如果此刻支配身躯的人是孙必振,想来必死无疑,但现在孙必振并不是孙必振,他是夏侯婴,是第一戏命司,他比孙必振狡猾的多。

夏侯婴没有坐以待毙,他将矛尖对准自己的面部,用力划开自己的左侧嘴角,在面颊上留下一道巨大的伤口,随即张大嘴,用血色笑脸仰天吼道:

“老五!别闹脾气了!这身子死了,你也万劫不复!”

这声大吼穿过了法门,传进了孙必振法相手中。

果然,夏侯婴张大的嘴中冒出一只六指断手,断手手心里画着一张血色笑脸,笑脸冷哼道:

“身子还我。”

夏侯婴讨价还价道:“借我三天!我耍完就还你!”

“好。”

达成一致后,夏侯婴口中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六指断手,断手像蜘蛛一样在地上乱爬,用多出来的手指捡拾地上的碎肉和脏器,然后爬回孙必振体内,将这些碎片重新拼合到原处。

与此同时,夏侯婴开始念咒:

“伟哉我主,不吝赐救,神恩即显,灾祸勿近,为君一笑,与天戏命!”

咒语的效力下,孙必振的身躯开始缓缓拼合,虽然过程极度痛苦,但孙必振处在被夺舍的状态,感知不到,因此幸免。

随着咒语效力过去,夏侯婴用拄着长矛,矛尖抵住地板,矛柄抵住下巴,脸上的巨大裂口也缓缓愈合,但还是留下了一道猩红色的伤疤,和剧毒司脸上那道伤疤完全一致。

这时,手心里画着血色笑脸的断手爬到了夏侯婴右耳旁,用地狱铭文质问道:

“大哥,我还纳闷你这次怎么这么爽快,果然是另有所图。骗我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我问你,你答应的事,可否算数?”

“呵呵,当然算数,你去法门里等三天,三天过后,我自然把身子还给你。”

“大哥莫不是在说笑?法门之内,无有因果无有时日,怎么等得了三天?”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我说了,身子借我耍三天,三天后自会还你!”

说完,夏侯婴呵呵一笑,猛地一把抓住六指断手,将它丢进嘴里,嚼烂咽了下去。

六指断手在夏侯婴的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上当受骗后的怒号,对此,夏侯婴只是笑笑,自言自语道:“欺诈司的弟子,居然会信我的谎话?真让我受宠若惊!”

夏侯婴用长矛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大笑着朝方碑外走去。

“都说法门杀不穿!看呐,笑神!爷这不是杀穿了!”

杀穿乌撒之后,夏侯婴一路到了鲛人国,机缘巧合之下,目睹了召潮司的冥婚。

夏侯婴看见冥婚,本就大受感动,他一抬手,看见了抱遗像的瘦子。

这抱照片儿的,不正是他的故人,道士羊二吗?

“羊二郎?!是那个放走韩信的羊二郎!你居然活到今日了?!羊二,你也有这个脸出现在我面前!!若不是你,这虚戈大道,我早已修成了!”

抱照片儿的羊二一出现,孙露红看见了被红盖头盖住的遗像,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啊!!爸爸!!爸爸死了!!哇啊啊!!”

孙露红的哭声情真意切,鲛人们听到她的叫嚷,都止不住眼含泪水,这孩子小小年纪(不到三百岁)就没了父亲,怎能不让人同情!

羊二也抽噎起来,他吸了吸鼻涕,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把揭开了遗像上的红盖头。

夏侯婴抬手一看,眼神停在了遗像上,大叹天下之事如此之巧。

羊二郎抱着的遗像不是别人的,正是孙必振的。

望着孙必振的遗像,新娘忍不住哭起来,她慢步走近,止住哭泣的声音,接过李世界捧着的遗像。注视着照片中的孙必振,良久,她轻轻叹息,又露出无奈的浅笑,朝照片中的孙必振深情地吻了下去。

周围的鲛人们有的哭了起来,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多,就连李世界也哭出了声音。

夏侯婴并没有哭,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感觉浑身塞满了静电,一种酥麻的感觉从头顶直达脚尖,他站在人群外侧,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是同情?或许是。是嫉妒?或许是。是无奈?或许是。

看着亲吻遗像的召潮司,夏侯婴叹了口气。

“到底是老五好福气啊,这叫我怎么好意思继续占着这身子?罢了罢了,羊二,你欠下我的,就还给这对新人吧!吾为若德,吾为若德!”

说罢,夏侯婴主动放弃了孙必振的肉身,变回断手,躲进了孙必振怀里。

从夏侯婴攫取孙必振的肉身开始,恰好过去了三天,这和他当初答应孙必振法相的完全一致,看来他当初说过的话,无一不是一语成谶,就好像他的手(嘴)开过光。

到了这一步,夏侯婴本可回归无间地狱了,但他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过孙必振法相一件事。

“对了,我来凡世这一趟,原本是为了救他啊!但是直到今日,他的神识都还在身上呀?”

夏侯婴感到十分困惑,他用手指戳了戳手心,确信自己体内也有一份孙必振的神识。

“这下可好,我得赖在这儿回不去了。嗯,这样也不错,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是怎么丢掉左手的。”

于是,断手夏侯婴一路跟随孙必振,一直到了呻吟公国,但直到孙必振等人斩杀枪停司,他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

“怪了,这可都半个月过去了?怎么还没有遇到机会?”夏侯婴在内心暗道。

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精神,夏侯婴没有放弃等待,他一直待在孙必振身边,跟着孙必振过了近一个月。

就这么等啊等,终于,在酒曲之屋门前,夏侯婴等到了那宿命的一刻。

酒曲之屋门前,面对异变的犰狳漏斗,被钳制住左手的孙必振已经没有选择了。

他用右手攥住左手腕,咬紧牙关,用力一掰,竟生生把左手掰断,随即用全身力气,把左手连同犰狳投掷进了屋内。

失去左手后,孙必振倒在了地面上。

“孙必振!”召潮司尖叫出声,狂奔到门前,搂住孙必振,查看他的情况。

此刻,失去左手的孙必振只是一具躯壳罢了,他的神识被丢进了屋内,和漏斗扭曲在了一起,最终遁入了法门。

“终于!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夏侯婴暗想。

在召潮司等人的注视中,夏侯婴跳出魔术口袋,爬到孙必振的断臂旁边,朝召潮司竖起大拇指。

做完最后的问候,夏侯婴的断手接在了孙必振的断臂上,他将保存在体内的神识释放出来,他本尊则返回了法门之中。

法门内,无数断手剧烈抖动起来,宛如暴雨中的梅花般纷纷淌落。

无间地狱之中,夏侯婴咳嗽几声,庞大的身躯重新凝结起来,他一抬手,便看见孙必振的法相站在自己身前。

“大哥,这一趟耍的开心否?”

夏侯婴浅笑一下,言道:“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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