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二女取蚕惊断魂,刘毅一戏送情定(1 / 2)
烟囱砬子山,是坐落于大兴安岭西南部的一座矮山,因形似烟囱才有此名,此山虽矮,却地处呼玛河与黑龙江交汇处,山麓环绕的呼玛河面宽达七十丈,拥有独特的冲积岛和浅滩地貌,周遭密林环绕,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令此地清气郁郁,虽不如洞天福地,却也不差多少。
当然,此山还有一个名称——呼玛尔窝集山,在当地的野女真看来,这里常年少见阳光,密林遍布,就以呼玛尔窝集来唤。
此山在大衍不算什么,毕竟名山大川多的是,但在鹿鼎记中,它是大清宝藏的埋藏之地,也是龙兴之地,承载着一国气运。
而今天地大变,妖异四起,这一方龙脉却也不甘寂寞,不知何时从山间跑出唤个毒冰蚕的。
这毒冰蚕形似蚕,身量却多在一丈以上,通体玉白,原在夏季长眠,秋风萧瑟、冬雪纷至之时才出来活动,可这虫并不耐寒,是而往往是活不过半旬就此终了,不解夏至绚烂,未知冬之寂寥,此时却是扛过北国严寒,汇于山脉之底,汲取地脉之气而成神异。
按理这等虫子当属灵兽一类,却不知怎的,竟生出剧毒,这毒十分霸道,平时藏于体内,又分布在体表,常人碰上一下只觉浑身酸麻刺痛,过上几息便是万蚁蚀骨之痛,随后血液凝霜,一命呜呼,尸骸如同冰雕,倘若这虫将毒喷出,只要零星就可使法力凝滞,若顺着血液流进体内,那便是炼气化神境也难以抵挡,撑不多时便要成了冰棍,唯有炼神返虚境之上才能不惧,却也要小心。
有此等毒虫在,呼玛尔窝集山倒成了人间禁地,原生活在此地的野女真不得不迁走,至于朝廷驻军,那更是不知何时就不在此。
但对于有心人来说,这等地方就是宝地,有种叫做“傀兵”的阴狠法子,挑选根骨强健之人,置于各类严苛环境当中,例如酷热、极寒、瘴气、秽池,辅以各种珍惜药材进补,如此便能得战力非凡、任凭驱使的傀兵。
到了修士手中,培养过程被简化,先将其魂魄扯下一缕,使其只能听命于一人,再以天材地宝喂之,短时间就能得到傀兵,而这天材地宝,绝非那等平和中正之物,多是毒物或者不可控之物,吃下去十死无生,但只要能成,收益绝对超过风险,许多邪门歪道必会费尽心思来做傀兵,因而便有了造畜术、养尸术、蛊术这些偏门术法。
这毒冰蚕生有剧毒,自是制成傀兵绝佳的“天材地宝”,有心之人自不会放过。
“小郡主,咱们真要将这虫子吃下去吗?”
望着眼前丈余长,两尺粗的雪白肉虫,方怡本能的娇躯发颤,吐出的寒气也因此跌宕起伏,反观沐剑屏,向来娇弱怯弱的她,此刻竟是面无波动,只拔出腰间一把短刃,抬手就要去割地上那条毒冰蚕的肉。
“小郡主!”
方怡的嗓音猛的高了两度,沐剑屏看向自己的师姐,一对杏眸里再无往日流波,只有空寂,
“不能直接动手!”
方怡深吸口气,竭力将内心的恐惧压下,她和沐剑屏不光是主仆,也是姐妹,她年岁长,照顾妹妹理所应当,这等时候绝不可畏缩,
“忘了吗?教主要我们一定等上半个时辰,待毒冰蚕毒散在骨肉之中,生吃才有效果!”
说着,方怡也是拔出一把短剑,笑道:
“我年长些,要吃也该我先吃!”
“师姐!”
沐剑屏终是变了脸色,忙道:
“生食毒冰蚕九死一生,就算撑过去也是沦为不人不鬼的怪物,我有法子可以避过这些,让我先吃,再嚼碎喂给你,这样你就不用变成怪物!”
“是护法跟你说的吧?”
“师姐……”
沐剑屏一默,自离了京城,她们一行跟着李疏雨先是去往陕甘,见无事发生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辽东,一路上风尘仆仆、颠沛流离,个个都是丧家之犬,她们两个弱女子更是不必多说,不过她心中有疙瘩,并未在意。
方怡却不同,刘一舟给她的伤害太大,险死还生后的空虚和恐惧尽数爆发,本能的,她想找个依靠,而李疏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主动接近,也许简单的两次闲聊,也许只是廉价的两碗姜汤,总之,心再次偏移,沐剑屏也明白自家师姐的心意,只为其高兴,毕竟李疏雨的品行有目共睹。
但这世上总不会有称心如意之事,沐剑声离去之前,特意找上沐剑屏,话里话外一个意思,欲将她许配给李疏雨,虽被拒绝,但李疏雨紧随而来的频频关照,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要做什么,偏这一对傻姐妹,一个大度,一个痴心,自以为是的决定了将来,以至于本来安心度日的她们,不得不练什么暗杀下毒的本事。
其实她们心里清楚,他们这些人都不过是棋子,只有开头弓没有回头箭,想要活下去,只能还有价值,是而就此安心。
直至被派往呼玛尔窝集山的头一日,李疏雨悄悄寻上了沐剑屏,面授机宜和表露心迹。
“你知道的,我……”
“不用说的,我知道。”
方怡笑了笑,眸底的死寂与沐剑屏一般无二,
“以他的本事,我根本不可能偷听,但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从逃……”
话未说尽,二人皆是垂首不语,良久,方怡猛的抬头,轻轻拉起沐剑屏的手腕,柔声道:
“小郡主,我晓得你心里有他。”
“有?”
沐剑屏自嘲一笑,脸色陡然冷下,
“有也是恨!”
“恨什么呢?”
方怡抬手为沐剑屏拢起鬓角的碎发,她们自小便在一起,过得并非全是安生日子,说是郡主,其实也就是逃犯,年岁大的自会照顾年岁小的,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我还不晓得你?心里软,恨不起来,反倒叫自己伤心!而且,”
方怡又是一笑,挑了挑剑眉,
“恨不也是爱吗?小郡主,你比我强,晓得自己要什么,明白谁真的对自己好。”
“那又如何呢?”
沐剑屏惨然一笑,眼角已见湿润,
“国恨在前,家仇在后!师姐,没可能的!恨就是恨,爱就是爱!”
听了这话,方怡心头凄然,将沐剑屏紧紧搂在怀里,
“自古空情多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郡主,咱们女儿家只怕一个情字,也只一个情字!
那坏人着实厉害,莫说你,我心里何尝不是有他呢!护法也不过有三分像,我才有些心思,你若真是没法子恨,不妨学一学三国里的夏侯恩!”
沐剑屏最爱看《三国演义》,幼时总是颤着方怡为她讲,如何不知夏侯恩何人,
“两边下注,庄家通吃,师姐,教主不会允许此事的!”
“就是不允才要如此!”
方怡脸色肃然,低声道:
“咱们沐家世受皇恩,为大明纵是落得粉身碎骨、全族尽灭也无妨!可教主你我都见过,是非凡人,却也非人君之象!与那人斗,多半要败!
小公爷乃国公爷嫡系,绝是逃不了一死!可他如今尚无后人,倘若如此,沐家岂非断了血脉?沐家断了血脉,谁又来再开日月?
小郡主,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计,此刻不妨学一学那猛虎王,将身家寄托于昔日之敌,未尝不是一条生路啊!”
沐剑屏心头一动,虽摇了摇头,正声道: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柳师父死在他手里,我若委身于贼,岂能对得起柳师父养育之恩!师姐,此话休要再提!”
闻言,方怡也是脸色一白,她们初时漂泊天下,是柳大龙挑着扁担带着她们走过山川湖海,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她们,名为师徒,实为父女,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罢了!终是宫墙萧郎,秋风再不见芳菲!”
方怡长叹一声,猛的挥起短剑,沐剑屏一惊,亦是挥起短剑,直杀而下,
“师姐!这次是我更快一步!”
见自己的短剑先没入毒冰蚕体内,沐剑屏欣然一笑,可鼻尖传来的血腥味叫她脸色大变,那分明是人的血,扭头一看,正见一柄短剑刺进方怡腹中,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