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女匪雪里红(2 / 2)
注:民国时期豫西“蝗娘娘”传说:洛阳薄姬岭村流传汉代薄姬(汉文帝生母)治理蝗灾的传说:她以毒饵诱杀蝗虫,灾后百姓建薄姬庙祭祀,形成“薄姬岭”地名。民国时期该地区仍保留农历四月初八的庙会,香火延续至20世纪40年代。
先秦典籍记载的旱神女魃,在豫西民间叙事中与蝗灾叠加,出现“旱魃引蝗”的说法。洛阳烧沟汉墓壁画中的“神虎噬女魃”图像,民国时期仍被解读为镇压蝗旱联灾的象征。
当第七节车厢驶过鹰嘴崖时,老豁牙甩出带铁钩的绳索。钩子卡进通风窗的瞬间,十几个黑影蝙蝠般贴上车皮。车厢里突然爆出惨叫声,两个押粮兵被钩穿锁骨拖出车窗,像破麻袋似的甩进深涧。春妮单脚勾住车顶铁架,反手两枪打倒两个押粮兵。
\"开仓!\"随着她一声尖啸,土匪们撬开标着\"机器零件\"的木箱。
突然,第三节车厢传来闷响。老豁牙踹开顶棚跳下去,却见本该装满棉纱的车厢里,密密麻麻挤着上百号饥民!有个妇人怀里的婴孩哭起来,老豁牙的砍刀僵在半空。春妮的红巾被疾风吹散,露出苍白的面孔。她想起多年前那个面粉纷飞的下午,想起自己被粮商追杀。
\"卸货改道!\"她调转枪口指向机车,\"去郑州的粮仓。\"土匪们愣神的功夫,车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二十个穿蓝灰制服的士兵包抄过来,领头的军官举着铁皮喇叭喊话:\"雪里红!这批货是阎长官与日本商社的合约物资,你敢动……\"
春妮的子弹抢先钻进喇叭口,爆开的铁片削飞军官半张脸。混战中有饥民被流弹击中,鲜血喷在\"仁丹\"广告牌上,把东洋女人的红唇染得越发妖异。
大山深处的蝗神庙里,春妮跪在六尺高的青铜像前。神像复眼里嵌着的玻璃珠映出跳动的烛火,仿佛真有活物在转动。这是去年从德国人的灭蝗器械上拆下的零件改装的,底座还铸着\"青岛捷成洋行\"的德文标识。
\"蝗娘娘,这些军火该不该留?\"昨夜截获的机枪堆在墙角,机油味混着血腥气,熏得烛火直打晃。庙外突然传来骚动,守门的土匪拖进来个穿长衫的男人,那人右腿血肉模糊,手里却死死攥着牛皮公文包。
\"大当家,这肉票从守车里钻出来的,说要谈笔大买卖。\"
春妮挑开公文包,泛黄的文件飘落在地。最上面那张印着日本三井物产的船锚标志,底下压着山西兵工厂的提货单。她忽然笑起来,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直落。
\"给阎老西捎个话,\"她将提货单撕碎撒向神像,\"想要枪,让他那些日本干爹自己来蝗娘娘跟前磕头。\"
自古民不与官斗,但春妮这些年里依托伏牛山,手下聚了上千号弟兄,不管是对巨商大贾还是各路诸侯、不管是民财还是军火、鸦片她都敢下手,名头越来越大。但土匪名头大,终归不是好事情。
洛阳李镇守使的军靴踩在地图上,牛皮靴跟碾着\"伏牛山\"三个字来回搓动,把宣纸磨出个焦黑的窟窿。副官捧着第三次围剿的阵亡名录,纸角被汗渍泡得发软:\"钧座,这回折了七十三弟兄,王团长说他那门克虏伯山炮陷在蚂蟥沟了……\"
\"放屁!\"李镇守使抓起青瓷茶盏砸向鎏金自鸣钟,惊得梁上燕子撞破窗纸,\"三百斤的炮筒子能叫山蚂蟥叼走?准是那帮丘八拆了零件卖黑市!\"他忽然噤声,司令部外传来唢呐声,调子是《哭皇天》——阵亡士兵的家属又来领抚恤了。
此刻三百里外的蚂蟥沟,克虏伯山炮的炮管正架在土匪寨子的围墙上。雪里红把黄铜炮弹当凳子坐,翘着腿看老豁牙带人刮炮身上的军徽。\"大当家,这铁疙瘩真能轰开洛阳城?\"独眼探子用刺刀剔着炮膛里的血痂,那是围剿时被碾成肉泥的炮兵班留下的。
\"轰城多费事。\"雪里红抛着枚刻\"李\"字的铜制领花,这是从阵亡军官脖子上扯下来的,\"去把垫铁轨枕木抠两根,让李镇守使的火车睡得安稳些。\"
与此同时,郑州商会的朱会长正在月台上来回踱步。他身后三十节车皮满载煤炭,可押车的不是兵,而是\"威远镖局\"的八十个镖师。总镖头马三爷捏着翡翠鼻烟壶,辫梢上的金铃铛叮当作响:\"朱老板,这趟镖得再加五百现洋。\"
\"马爷,这都第三回加价了……\"朱会长话音未落,马三爷的烟枪已顶住他肥腻的下巴:\"您当是逛八大胡同呢?上个月永泰祥的东家舍不得钱,现在脑袋还在雪里红的寨门上挂着风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