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鲍香馆往事(2 / 2)
“哼,你不是说我不行嘛!我倒让你看看行不行。”想到这一节,三娘便捧起河豚,蹦蹦跳跳地去鲍大楚住处邀功。
“咚咚咚,”三娘刚刚敲响房门,正欲张口喊出“师父”二字,却突感舌尖口腔里一阵酥麻,随后便觉得腹中绞痛难忍,不由跪倒在地上。
鲍大楚正疑惑有谁在敲门,询问又不言语。开门一看,却见三娘倒在地上,表情痛苦,汗如豆下,待看到她怀里捧着的河豚,心中大骇,急忙将三娘抱在怀里,一边大声喊着自己的好友神医尚品的名字,一边向神医居所尚品堂奔跑而去。
朦胧间,三娘只觉得被一双大手紧紧拥着。她将头深深埋进那宽阔的胸膛里,以求能稍稍缓解自己的痛苦。
三、岁久生情
尚品堂中,药香袅袅。
一个面容慈祥的长眉白发老者正端坐堂中,前些日子,他听闻自家兄弟尚德说,那朱雀阁中有一味传世灵药,名曰:“雀灵丹”,能解百毒。他却是不信,万事万物,总有生克之道。医道又有对症下药之说,如何能有解百毒之物呢?
可转念一想,这“雀灵丹”既然被四大派之一的朱雀阁奉若珍宝,自然有其特异之处。若有朝一日能一睹究竟……正思忖间,却突听得尚品堂外脚步匆匆,正欲开门观望,鲍大楚却先他一步闯进堂中,一脸焦急神色,喊到:“神医,救她,快救她!”
尚品见鲍大楚怀抱一女子,气息奄奄,急忙招呼鲍大楚将她放在榻上。见那姑娘眉头微蹙,双手抱腹,呼之不应,便转头大声喝问鲍大楚:“怎么会这样?”
鲍大楚焦急万分,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却被尚品神医这一声喝问惊醒,急切回答道:“她,她误食河豚,中了河豚毒了,请神医务必救她性命。”
尚品听后,“啊呀”一声,暗道不妙,即刻命令道:“大楚,快去杀只鸭子,取一碗鸭血来。”说着话,手却也没停,抱起三娘的脑袋,使其面部朝下,将食指伸向她的喉咙,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却听得“哇”的一声,三娘将胃里的东西一下子都吐了出来。
做完了这些,尚品一抬头,见鲍大楚还愣在当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气的老头子一脚踹上他的屁股:“还不快去,耽误了事儿,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她了。”
鲍大楚方才心中着急,精神略微有些恍惚,这一脚却是将他踹醒了。他不敢耽搁,健步如飞,直奔鸭舍而去。
不一会儿,鲍大楚便捧着满满一碗温热的鸭血跑了回来,再次冲进堂中。正欲问如何用这鸭血,一抬头,却见尚品正一下一下按着三娘胸腹交汇之处。
见鲍大楚冲了进来,尚品示意他先将鸭血放下,口中道:“这姑娘脉象微弱,呼吸似有似无,你来的正好,快给她过气。”
“过气?”鲍大楚听不明白,着急地问道:“如何过气?”
“就是向她嘴里吹气,记得捏住鼻子。”尚品手中不停,见鲍大楚还呆呆立在一旁,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喝道:“快点做,救人要紧,你不来,难道要我老头子来吗?”
鲍大楚听到尚品的催促,知道此事紧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当即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子,一口一口地送入三娘口中。
不知过了几时,尚品便感知到三娘呼吸渐渐恢复,脉搏也变得有力起来,才终于直起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见鲍大楚那傻小子还在一口一口的向三娘嘴里输气,正欲阻止,却不料三娘此刻已渐渐恢复了一些神志,见一张大嘴朝自己袭来,下意识地甩了一巴掌在鲍大楚脸上,欲张口说话,奈何中毒力弱,口齿麻痹,竟说不出来。
鲍大楚无来由挨了一巴掌,正欲解释,却见三娘这一掌过后,半个身子被甩出榻外,摇摇欲坠,急忙上前,一把将三娘扶住,才解释道:“山娘,是绳医让我给你活气。”
尚品听鲍大楚有些口齿不清,便开口问道:“你什么感觉啊?”
鲍大楚听神医问话,脸竟然一红,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软软的,伐伐的。”
尚品闻言,哭笑不得,暗道:“这傻小子。”只好说的明白些,道:“我是问你,你嘴里有什么感觉?看你说话都不利索了。”
“哦,”鲍大楚闻言,略显尴尬。他也是见三娘醒转,想是脱离了危险,兴奋异常才口不择言。于是他老实说道:“麻!”
“麻就对了,想是这姑娘口中尚有微量余毒,沾染到你口中了。”尚品分析道,接着告诉鲍大楚:“快将那温鸭血灌给这姑娘喝,对了,你也喝一点,别救了这个,倒了那个。”
“嗯嗯。”鲍大楚不敢怠慢,急忙照做。
“鸭血能中和毒素,稍后我再开些泻药,你给她多饮些温水,助她排毒。”尚品交代完了,眼珠一转,道:“傻小子,你这舌头近几天也尝不出味道了。鲍香阁的活儿姑且交给伙计们吧!你就照顾这姑娘几天,在我堂中抓些芦根,早晚煎服,可保无虞。”
“唉唉唉!”鲍大楚满口答应。
此后的一些日子,鲍大楚便开始专心照顾自己的这个贪吃中毒的女弟子。
三娘虽吃了这班教训,却还是一副记吃不记打的模样。这不,身体刚刚见好,便又央着鲍大楚教她做那美味无比的河豚肉了。
大楚性子憨直,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动心,咬死了要她先将萝卜切好。按他的话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囫囵吞枣未免食不知味,暴殄天物。何况河豚剧毒,浪费材料倒是小事,若再发生一次中毒事件,尚品神医说了,上次若不是送医及时,真怕你小命难保。”非但如此,还将河豚的缸上了两道重锁,专门防着三娘。
三娘又岂是易与之辈?撒娇耍赖,纠缠不清,使出浑身解数,逼得鲍大楚没办法了,才告诉她:“你以为切萝卜切出七根残次品,是无关大雅之事吗?这说明你刀工不精。上次的河豚我看了,就是开膛破肚之事下刀深了寸许,才使得河豚肠穿肚烂,毒汁浸透鱼肉。这七根残次品就是七次失误,更可能是七条人命。”
至此,三娘才彻底断了心思,开始从基础学起来。
话说这孤男寡女,相处日久,便易生情愫。况且鲍大楚虽然生的五大三粗的模样,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否则,也断然烹调不出那么多的美味佳肴。照顾三娘的日子,可谓尽心竭力,无微不至。又先已有过肌肤之亲,虽为救人之故,然毕竟初尝禁果,暗地里难免有无穷回味。
三娘这边呢!初长成的小姑娘,自然也常常春心萌动。
只可惜二人皆未经世事,不懂男女之情,只道是亦师亦友,却不知情愫暗生。
四、双喜临门
项云力挫群雄,终于做上了武林盟主的那一天,也正是鲍大楚和包三娘成亲的日子。
这鸳鸯谱,正是项云和风万千二人点的,婚礼自然也由盟主堂操办。这一天,群雄云集,皆来贺盟主归位,也给这小两口儿的婚礼平添了不少热闹的氛围。
可是,忙于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项云和风万千二人,又怎会在百忙之中知道了鲍大楚和三娘的事了呢?这事儿,还得从尚品说起。
那时,项云和大家江湖聚义,一路仗义行侠,皆意气相投之辈,而无尊卑高低之别。
鲍大楚照顾三娘的几日,鲍香阁失了主厨,这菜的味道自然便差了些许。项云出身村落之中,口齿不叼,自然尝不出来,可风万千就不一样了,他尝遍天下珍奇,稍有不对便可品出,便随意唠叨几句:“唉,鲍大厨近日不用心了。怕是心有所扰吧!”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边用饭的尚品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风万千不解其意,遂问他是怎么回事。
项云也问道:“老爷子,您一向深居简出,常居于尚品堂,怎么近日都出来和我们一起用餐了?”
“嘿嘿嘿,”老爷子轻笑了三声:“我那尚品堂啊!都快成大楚和三娘的小婚房喽!老头子我可不敢去打扰人家。”
“什么?快来说说,怎么回事?大楚这小子终于开窍了。”项云与风万千二人饭也不吃了,将脑袋凑过来,异口同声地说。
尚品便将前事和盘托出,末了,还补充道:“老头子看这姑娘和咱们那憨直的大楚颇有几分相配,便顺水推舟,找个由头让他们多相处几日。老喽老喽,土埋半截喽,却最喜看年轻人喜结连理,多子多孙。嘿嘿。我说小项云啊,咱们现在势力不小了,你什么时候把巧巧也接进城,享享福啊!”
“嗨,说大楚的事儿,怎么扯到我身上了!”项云急忙转移话题。
风万千眼珠一转,告诉二人:“大楚性子太过憨直,靠他自己恐怕不行,要不,我们抽空去说和说和?”
说干就干,这不,当日夜,风万千找了大楚,项云找了三娘,三言两语,终于促成了这一桩婚事。
那一晚,新任武林盟主项云亲自做了小两口的证婚人。盟主堂双喜临门,张灯结彩,人人都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可谁都不知道,这竟然是盟主堂最后的辉煌。
五、盟主大婚
鲍香馆正紧锣密鼓的忙碌着,准备着琳琅满目的各样食材。
“洗干净了,一丁点儿泥都不许有。”
“油多了,倒出来一点儿。”
“这个切片,谁让你切丝儿的。”
……
鲍大楚在鲍香馆中走来走去,督促着大家准备好各样食材。走了一阵,他突然在鲍香馆正中站定,大喊道:
“兄弟们,今天是盟主大婚之日,大家伙儿都动起来,认真着点,切不可懈怠!武林群雄今日云集盟主堂,一定不能在吃喝上给咱盟主堂跌份儿。”
三娘双手持刀,两柄菜刀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便将几根大白萝卜切成晶莹剔透粗细均匀的细丝儿。她双刀在案上一掠,那细丝儿便尽数落在刀面之上,在将萝卜丝高高扬起,喊一声:“大楚,接菜。”
鲍大楚伸出大勺,将萝卜丝揽入锅中,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大楚,现在能教我做河豚了吧?”三娘对这河豚肉依旧是念念不忘。
“能能能,三娘,等项大哥婚礼结束了,我便立即教你。”鲍大楚口中应承着,手却没停,不一会儿,一盘冒着腾腾热气的水晶萝卜便出锅了。
鲍大楚刚想唤廖小金上菜,却见尚品缓缓走进他的鲍香馆,拿着根银针在他的菜里扎来扎去的。
“老爷子,您这是干什么呀?我好好的菜都让您扎坏了。怎么,您还怕我鲍大楚给盟主下毒啊!”鲍大楚没好气的说。
“唉!老头子近日老是心神不宁的,老喽老喽,越老疑心病越重喽!总觉得项云和林仙儿成亲,不是那么回事儿,唉!可怜那家中盼郎归的巧巧哦!”尚品叹道。
“老爷子,怎么说呢!您就是想不开,”鲍大楚一边炒菜,一边说:“自古英雄出少年,美女爱英雄。再说,平素男儿有个三妻四妾都不寻常,咱项大哥贵为盟主,再娶一个又怎样了?”
话音未落,却觉得自己的耳朵竟被死死揪住,回头一看,却是三娘:“怎么,男人三妻四妾却是寻常?老实说,你想娶几个?”
“哎呦呦,疼,疼……”鲍大楚连忙求饶道:“我只娶一个,别无二心啊三娘。”
“这还差不多。”三娘见他态度诚恳,方才放过他。
正在此时,却见廖小金匆匆忙忙从门外跑过来,道:“尚,尚神医,盟主找,找您,就在尚,尚品堂。”
“大楚,盟主找我,我便先去了。”尚品检验过那些菜,看到并无异常,这才放心离去。
鲍大楚目送尚品离开鲍香馆,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怎的,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尚品。而这个白发苍苍的神医,很快将成为第一个死在云巧剑之下的冤魂。
“廖小金,叫你上菜呢!跑哪里去了?”鲍大楚见廖小金结结巴巴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出去方,方便了一下。”廖小金低着头,不敢看鲍大楚的眼睛。
“当初我大婚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几天要把老娘接到京城里来享清福吗?她来了吗?”鲍大楚关切地问道。
“来了,来了。”廖小金小心翼翼地回答。
鲍大楚拍拍廖小金的肩膀,说:“等忙完这边的事儿,带我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吧!我自小没了娘,兄弟的母亲便如同我母。”
廖小金被一拍肩膀,吓得浑身一哆嗦,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胡乱点了点头。
“行了,上菜吧!”鲍大楚吩咐道。
“大楚哥,对不起。”廖小金没头没脑来了一句,端着菜盘子便逃走了。
鲍大楚挠了挠头,心中纳闷儿道:“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六、最后一位客人
鲍香馆的最后一位客人,是杀红了眼的白震山。
盟主大婚变成屠戮群雄的惨案,项云突然发疯,逼迫各派交出镇派宝器,众派不从,便惨遭屠戮。白虎堂堂主白震山长子云歌亦死于项云的云巧剑之下。
复仇的烈火烧尽了鲍香阁,为保三娘周全,鲍大楚挺身而出,整整挨了白震山一十三记虎爪,被活活打死。
三娘从烈焰之中爬出。
她不再是那天真烂漫的小娘子,而是炼狱中爬出的恶鬼罗刹。复仇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永不熄灭。
这,成了她活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