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卿卿,我实在听不得你……(2 / 2)
此时两人所行的目的也变了,从刺激沈遐洲,变成了吓他一跳,看望他可有受伤。
一路他们听闻沈三郎英勇果决,身先士卒,又斩杀周遭豪强,接受收纳流民。
王静姝倏地觉得这个郎君既熟悉又陌生,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激荡。
沈遐洲是洁净漂亮又俊朗的郎君,他固然武艺高强,可王静姝未曾窥见过他如武将一般入乱军阵敌中,也想象不出他杀敌的模样。
是会狰狞恐怖?还是如沾血的鹤一般沉静优雅?
她听见自己的心鼓咚咚,一路所见所闻竟然都抵不上这一刻的期待,她想,她能被沈二郎说动冒险,其实也无不有沈遐洲的吸引在。
送粮的队伍到了阴平,她与沈二郎免不了跟着被盘查,远远望见出城来的一个白袍小将,随着这小将的靠近,王静姝认出来人是吕思温,吕思温也见到了王静姝,震惊极了,女郎素简方便行动的衣裙,乌发堆盘,但并无华饰,只在发尾上几寸,用绸带绑缚成一束。
然她的脸庞又是极明妍的,尤其是在这样破败又重规整的城郭中,她醒目至极,已有很多很多的人在暗中打量她,她无畏地不动,甚至用眼压制回去,素妆布裙也难掩她身上的独有的气势,明明白白地告诉旁人,她是有来头的女郎。
众人都不敢再多瞧她。
吕思温也一样,他心中蓦地升腾起一阵羞窘,当初离开洛京时,信誓旦旦地还想为女郎分忧,却空有一身武艺,连地方关系都处理不好,兵马调动都还是瞧在吕相面子,最后几乎是沈三郎在使唤他。
现下也是沈三郎命他去接粮草,当然不是已经送到城门口的粮草,而是更远一些州郡的粮草,不止是官府的,还要想办法从世家与豪强手中筹得,他知沈三是不愿坏了自己的名声,让他去,可也是他自愿的,他没有沈三掌控全局的魄力,但好在还有身份和武艺可用,他去筹粮草,身份够高,也够得罪得起人。
“吕郎君!”在吕思温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女郎时,王静姝先唤了吕思温。
吕思温马速减慢,直到在女郎面前停下,“六娘子怎会来阴平?”
“这说来话长,”王静姝眼眸微掀,上前一步:“倒是要先恭贺三郎此战大捷。”
吕三郎赧然,想说些这次他非是出力最多,就听闻女郎连珠一般地问:阴平内里如今可是安稳了?都缺什么……
最后,才是问,沈三郎如何,他可有受伤?
女郎掀起的眼睫,在提及沈三郎时,向下微阖了阖,颤得如微动的蝶翼一般。
吕三郎心脏蓦地被击一下,敏感地察觉,或许最后一句才是女郎真正想问的。
他唇瓣翕张一下,还未说出什么,那边沈二郎已然眯了眯眼,他千辛万苦将表妹带来可不是为了便宜这小子,怎还喊得这么亲切,他家三郎果然离不开他这个兄长,当即清咳几声,喊道:“表妹,我们该入城了。”
王静姝扭头一瞬,吕三郎也低怅道:“六娘子去吧,沈三郎受了伤,应在太守府中养伤。”
受伤了?
王静姝心中不免担忧,吕三郎却已翻身上了马,她也被沈二郎拉一下,避让开,双目交汇一瞬,彻底道了告辞。
入了城,沈二郎就不与那些押送粮草的人一行了,他们准备径直去太守府寻人。
然,又是一阵错过,沈三郎是借着养伤的名头谁也不见,其实前一日夜里的时候就离开了。
无法下,沈二郎倒是自然极了地接过了一些沈三郎未及处理的事,还等得了几波失散的卫士寻来。
沈遐洲会去哪,王静姝其实能想到,他一定去寻她了,每当这时候,她就望一眼沈二郎。
沈二郎一边理亏地多干活,一边道:“表妹,这事本就是三郎先绑走你的错,你我顶多算是运气不好。”
他说完的当口,一片衣袂从门外掠过,紧接着就是嵇牧深深望了房中的两人一眼。
那方才门外走过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是沈遐洲回来了。
沈遐洲是负气走的,他掐死屋中两人的心都有了,这两人的胆大妄为简直到了一种地步。
可他们说的又没错,若非他偏要将王静姝带出来,又无法将她放在身边,也不会发生后面的诸多事。
但他也实实在在地又伤了心。
嵇牧见自家郎君多有消沉,也有些气不过:“二郎君此次实在过了,他们根本不知郎君此次为了寻他们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郎君连杀了几名不听话的地方将领,又亲到阵前劝降,方得以顺利将阴平夺回,夺回后也非万事大吉,杀了那几个流民领袖在壮勇中立威,又施以利益将他们收编,还有四散各处的流民需要定出安置的流程。
这些吩咐下去后,并未得以休息,以养伤为借口不见人地去寻二郎君和女郎,好在行到半途时与他撞上,送来新的消息。
结果,相聚的场面却是听到这般伤人的话。
沈二郎也心知说错了话,夜里的时候入了沈三郎的房中,没说几句被扔了出来的。
反观王静姝那儿,犹豫许久迟迟没有主动去寻沈遐洲,而沈遐洲这次也未主动寻她,但遣人送来了口信,说她可以走了。
王静姝气得浑身都抖,沈遐洲这是什么意思,想带她离开洛京就离开洛京,现在却见不都见她说她可以走了。
她王家六娘子,是那种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怒问:“他人在哪?”
无人敢告诉这位娘子,沈二郎像是早早就等着似的,偷偷从门外招了招手:“表妹,我知晓三郎在哪,我带你去。”
王静姝一言不发地跟着他,沈二郎汗颜无比,这和他想瞧的热闹可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想的是,带表妹外出游历见识一番的同时,让表妹发觉三郎也是正派的人,绝非只会做出绑缚女郎的人。
可好在虽发生了些波折,但也算达到目的地带着女郎瞧见了三郎是如何安置流民,又是如何地与人为善。
沈二郎不由道:“表妹,我们三郎其实自小就是个温柔雅正的好郎君,虽然后来长得歪了点,但本心还是良善无比的,你瞧瞧,他做的多认真。”
偏脸一瞧,再也夸不下去,只见王静姝望着远处身着葛布衣袍的郎君,冷笑:“他装的。”
“他别有企图。”
“我之前与二表哥一同帮忙誊抄名册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留下了许多壮勇。”
王静姝是世家出身,有些东西即便初时不懂,但事后也能回过味来,什么样的流民更吃香?参照诸多世家豪强的发家史,无不是吸纳青壮的流民,壮大自身的坞堡。
他倒是做好事的时候都不忘为自己左添一点声名,又添一点好处,用的粮草还是指使吕三郎用吕相的名头去敛。
沈二郎不由抚额,完全撮合不动两人。
“二表哥,你就帮我转告他,我回洛京了。”
王静姝越说越冷静,原先被气急想寻沈遐洲理论的念头也渐渐打消,留下需要转达的话,转身要走。
还在做好事的沈遐洲实则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陡地见着女郎来了后便要走,脸色微微地扭了一下。
正托着碗等施粥的老人惊骇得手抖了抖。
“郎君。”嵇牧提醒。
沈遐洲为老者打了满满一碗粥,笑意温柔,叮嘱亲切,既而将粥勺往嵇牧手中一塞,追女郎而去。
熟悉的拉扯感,王静姝都麻木了。
有人自后地靠在她肩头,似喃又似怨地道:“卿卿,我实在听不得你说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