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1 / 2)
风雪
承盛与陈平之相谈甚欢,甚至还在陈府留膳、到下午才回去驿馆,正遇上从外面回来的黄安文。承盛和黄安文只在十几年前在京都见过两次,本就不熟识,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更认不出。不过贵家子弟排场便是一半身份,再看看年纪、衣着,也就猜出七七八八。
黄安文比承盛年轻许多,先上前来见礼道:“可是平州李大哥哥?”
承盛笑道:“正是,你是黄贤弟吧,咱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京都,你那时还是个小小少年、如今已成翩翩公子了!岁月不饶人啊!”
黄安文也笑:“李大哥哥还是儒雅俊郎,一点都没有变!大哥哥这是去哪里?”
“嗷,陈家平之兄好琴茶香艺,我久闻其名、如今得闲便同他讨教一二,刚刚回来。”
“原来大哥哥也爱茶!真是太巧了,此次前来小弟带了些土仪,正有新制的青茶,大哥哥既精通此道,不如替小弟品鉴一二!”
承盛有些疲累,但黄安文明显有话想同自己说,虽然不知何事,不过交际应酬本也是此次前来的任务之一,承盛压下疲惫,向黄安文道:“好啊,外面风大雪大,不如来我屋里,叫他们备些点心,咱们慢慢说话!”
于是二人又到承盛屋里煮起茶来,黄安文接过承盛递来的茶盏,赞道:“世人只知裘大文李三武,却不知李大哥哥才是风雅名士!看李大哥哥烹茶,鹤直鹅曲、烟流云散,闲逸雅致比江东茶士明博还甚!”黄安文举起茶盏,挡住唇角,“大哥哥以后要多多出来才是,不然大家只认识三哥哥了!”
承盛淡淡笑道:“三弟与三弟君文韬武略征战四方,自然威名远扬,他们为平州常年奔波、连自家幼子都少能照顾,我能在家中与名士烹茶论道,多亏了他们,对他们,我敬佩感激得紧呢!”
黄安文道:“看大哥哥烹茶小弟便知道哥哥是淡泊名利的君子。小弟此次前来除了茶还带了酒,本想着若是平哥和大君前来就赠与他们,没料却是大哥哥。茶淡酒浓,今人多爱烈酒,其实酒炽而伤身、醉酒又多争斗,虽看着豪迈爽快,其实最是不利家国;反倒是清茶养人,又陶性练神,才该推而广之。只是喝茶的从来薄名、倒不如饮酒的显世,世间人多附庸风雅,喝酒也就成为风尚。圣人教化从来从细微处见真识,贤者仁人虽惜身慎名、也该担些引导之责才对,大哥哥以为呢?”
承盛叹道:“世乱酒盛、人人求一醉;世清茶显,户户求安生。贤弟言世人多爱酒,但依我看清贵仍必茶,可见茶也好、酒也好,本就各有其道,或盛或显、事随时移而已,何必强求!”
黄博文仍不放弃:“先前世乱,如今京都安、青州平、燕胶臣于朝廷,已是清明之世了吧!此时仍浇酒,生民痛天下苦,该推觞换盏才是!否则酒酣而伤人、人人唾之,于酒也是污名。大哥哥一味避让,未必是好事,为了大家,未该扬一扬茶香才对。”
“如贤弟所言,茶淡酒浓,既品茶香何必去争上下?或爱或憎,我香如是。世人厌恶酒凶,自然向我而来;若他们偏爱酒,我争也无益。”承盛不愿同黄安文纠葛如此,看看外面,道,“天竟然已昏了,又有雪,贤弟不如早些回去,可别跌了跤!”
黄安文重重一叹:“大哥哥是嫌我了!”
“哪有哪有……”
二人还在说话,门外汉忽然有喧闹声,承盛忙问:“外面怎么回事,不知道黄公子与我正在说话么!”
门口侍奉的婢女急忙跑进门中,禀报道:“外面雪滑,奉茶的萍儿不慎摔了跤、将王老撞倒了,扰了公子雅兴实在该死!”
“什么!王老怎么在外面!”听说赵熹被撞倒承盛忙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出去查看,忽又想到赵熹如今只是老仆身份、自己这般反应反而失了分寸,便半转了身子,仍然坐着。
婢女答道:“公子早上交代让王老回来后就过来见您,刚刚他回来、奴婢就叫他等在廊下了……”
承盛暗恼自己多话,也气婢女愚钝,终究也只道:“王老年纪大了,叫他回去歇着吧,看看摔着没,有事我再喊他便是;萍儿也回去吧,不必奉茶来了。”
这便是要赶客了,不过黄安文也没心思再待下去,他索性站了起来:“大哥哥既然有事就先忙,我回屋去了,等明日再来找您聊天,您可别避而不见啊!”
承盛乐得如此,亦起身相送:“一定一定,明日再见!”
两人走出门去,赵熹正站在廊上,婢女萍儿满面愧疚为他拍身上白雪,而黄安文亲卫程草堂正站在赵熹身边。程草堂见到黄安文立刻走上前来,与黄安文一起回屋去了。送走他们二人,承盛将赵熹叫进屋来,又让婢女送来一碗姜汤,将赵熹上下打量,看他行动无碍这才问:“怎么样,你没摔着吧?”
已经没了旁人,赵熹直起身子伸了伸腰,坐下端起姜汤一饮而尽:“不过是摔了一跤,能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