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1 / 2)
有道
胶州什么最多?洪水和民变。先帝在时放权地方,有的州郡宽政抚民、厚积实累,有的州郡急功近利、压众欺民,另有州郡纵情纵欲、挥霍无度、视百姓为资材肆意取用毫不怜惜,胶州便是第三种。
胶州地大,境内河川纵横,东临海西集川,每每夏日雨水充沛都会发生洪涝。先国公在世时经营小心、恩威并施,每有灾祸都会开仓赈民,百姓也都安于如此,只等洪水过去再行耕种;后吴衍初继承郡公便遇百年难见之洪水,除胶州外卫、青、江、平等地均受灾祸,胶州虽尽力赈济但受灾太重、范围太大,各地民变四起相互呼应,卫州险些沦入盗跖之手、亏平州相助才逃过一劫。那时胶州也出兵镇压,反贼本就是些百姓、怎能同官军相抗?不多时便被扑灭,所耗军费与赈济所用相差无几。有此例在前,吴衍索性不再赈济,留着充当军粮,无赈民未必反、若反再出兵平叛,这样州府消耗反而少些,只是苦了百姓。初时这法子还有些用,可洪灾越多民众与州府矛盾越深,到后来只要遇洪汛就有民变,这时纵吴衍有心改变、民众对君主已无信任,再难回去。
雨虽大才下了不过一日,何况当真村子被淹、怎不见逃难的妇孺、反只有些青壮?只是村民们早已怕了洪涝、怕了州府,这才闻风而起,虽是赵熹有意为之、却非兵祸、实乃政之祸。
陈其收到消息虽震惊却也不惊慌,几个村的村民加起来不过数百人,加上在三湾口的劳工,一共小千人,其中还有老弱病残,临江城早已紧闭城门,他们想要强行闯城是万万不能,除非平军出手相助。
陈其交代:“反民暂不必管、让城门守军紧闭城门不准放人便是,也不必诛杀,明日我再去看;叫探子盯好了平军,船只一动速速前来禀报!另通知全军备战,随时出征!”
军士领命离去,陈其唤来将官亲兵列阵待发,可赵熹出动的消息还没到、守城军匆匆忙忙跌进堂中,慌忙道:“将军,不好了!城门、城门守军反了!”
陈其调军的令旗攥在手中,只觉头脑发昏:“什么?城门守军怎么会反!”
“城门守军的军官正是附近村民,见乡亲被关在城外、守将还要放箭杀人,他就反了!守军中许多都是周边农人,一呼百应……”
陈其调到临江城不过数月,军民对其并无信任,先有外敌又有内患、州府从未体恤爱民、守将不过是州府爪牙,他们又怎肯为州府和陈其卖命!
都是如猪如狗,做哪一家的猪哪一家的狗有什么区别!此时一搏,说不准还能飞黄腾达!
军士大乱,又有探子跑来禀报:“将军,平军船动了,正向三湾口去!”
陈其怔怔看着门外,雨势未绝、但相比白日已小了许多,说不定明日就可以停。可他怕难见明日。
雨下了一日,水涨了许多,小船漂在河中上下起伏,大船也有了摇晃之态,只有帅船稳重依旧。临江城守门反叛的事传至帅船,赵熹哈哈大笑,立刻召来将官:“传我军令,全军速行至三湾口,按先前安排、帅船和一大五小就在三湾口内,其余战船尽数过关、给我攻下临江!”
众将领命而行,战舰起灯掌火、顺水而下,如火龙过江,威势腾腾。船队一直行至三湾口,岸边竟有敌军列阵,将士们立刻搭弓备箭、决意与其一决生死。赵熹披了蓑衣登板眺望,雨夜目瞀难视,赵熹觑目、隐隐见岸上之人垂手躬身、不似备战。赵熹命众船依旧前行、勿先行动手,诸船过关岸上果无动静。待船队皆过、帅船行至三湾口,赵熹终于看清岸上之人。那人也披蓑戴笠、看不清样貌身型,他身后有杆将旗,被雨淋湿、坠粘在旗杆上,再也无法扬起。那人正是陈其,率部来投。
临江城中只剩了反叛的守军和揭竿而起的百姓,城门已开、口岸已敞,平军登岸入城如入无人之境、易如反掌,不多时便将叛军全抓了起来、彻底接管临江城。赵熹仍在帅船,叫将士们把前来投诚的胶军暂时安置在劳工们住的帐篷内、将胶军军官请上帅船,赵熹亲自接见。
陈其看着座上赵熹,色浓神炽烈烈如火凤,如今不费兵卒拿下临江更是意气勃勃傲然得意,本就精致的颜色越发熠熠,年近四十还风姿傲人,难怪大家都传他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转世。
与赵熹相比陈其本就相貌平平,又淋了雨失了意气,沮丧狼狈如丧家之犬。赵熹笑了笑,叫人搬来炉火、端来姜汤,等胶州众将喝了才看着陈其道:“想来您就是临江守将陈将军!”
陈其轻叹一声:“正是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