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1 / 2)
重伤
长明城破消息传入京都时正当傍晚,承平大喜,立刻入宫召来心腹大臣商议后续事宜。文臣本也不爱打仗、武将也非穷兵黩武,眼看数年南征有望结束、忙请承平下诏责令江州剩余诸城及琼州投降,之后还动不动兵、看他们反应再说。
众臣商议着草拟诏书一份、请承平过目,此时已经深夜,宫殿中点燃灯烛,承平将诏书凑到灯下阅读。诏书乃宋荣声执笔,措辞委婉文藻华丽,颇有盛世气度,适宜昭告天下,但要下给江州城池、琼州等地叛臣,还是得陶希仁来才行。
正想着,诏书上竟掉了一点火,承平转眼转眼一瞥,原本有灯罩的琉璃灯不知何时变成没有灯罩的莲花灯。承平也顾不得追究内官大意,忙将诏书上星火抖落,谁知那点火竟活了起来、从诏书上跳起飞向殿门,它越变越大、出门时已成了一只火凤,在殿外逡巡两周、冲入九霄,承平追出去想要将它留下,可天上银河万里星海浩瀚,那火凤却再也寻不见了。
承平的心猛地一空,再回神,他仍在琉璃灯下捧着诏书,四周空旷且孤独,刚刚那盏莲花灯和那只飞走的火凤好像都是他黄粱一梦,唯有心悸之感挥之不去。
今夜李淳也在,他看承平看着诏书忽然走起神、后竟流下泪,又惊又疑,再看其他臣子们,也都满脸狐疑。李淳上前一步,唤道:“父王、父王?您怎么了?”
承平仍是怔怔,口中喃喃念道:“熹儿、熹儿……”
“母君?诏书里有写母君么?”
大家看向宋荣声,宋荣声赶忙摇头。承平已站起身来:“我要去找熹儿……诏书就这样吧,我要去长明,你们随便找个理由瞒着;朝中诸事由陶希仁和宋荣声商议,二人不决去请国公。”
“什么?”
大家都有些懵,承平已唤着敬德走出殿外,李淳、陶希仁、宋荣声、承泰等赶忙追上。
敬德从来都只听不问、对承平的命令毫不质疑,承平说要赶去长明、他立刻喊了值班侍卫备马至宫门等候,可其他人不行,大家边追边问边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忽然就要去长明?朝中怎么办?怎么就能胡乱甩了出去!就算要去长明也得好好准备准备吧,千金不坐垂堂,万一出什么事,谁担得起!”
承平只顾往飞龙厩赶,对大臣们的劝说和疑惑充耳不闻。等牵出宝驹,承平跨马就要离开,陶希仁赶忙拉住缰绳:“你就算要任性、总该跟我们说明缘由吧!究竟怎么了!”
承平望向南方夜空,只觉得星辰暗淡:“我不知道……但我要见他!”
“他、他出事了么?”
承平没有回答。
陶希仁放开缰绳,转身走进飞龙厩卡了匹马出来:“臣随王爷一起去!”
“什么!”宋荣声急道,“陶大人,你怎么也……”
李淳见状也要上前,承泰眼疾手快将他拉住,悄声道:“小侄儿,朝中无人、正需监国啊!”
李淳一愣,略一犹豫,深深看了承泰一眼,抽出手跑到厩内抢了匹马:“我与母君大哥分离多年,我怎能不想念?我也要见母君!”
承平看向李淳,颇为满意。他不再说话,拍马驰出宫外、直向长明!几人一路日夜兼程、星夜不休、连吃饭喝水都极少,李淳只跑了一天便有些受不住,可他看着一心向南的承平,咬紧牙挺了下来。陶希仁不忍,想劝承平几句,承平具是不闻。
京都到长明两千里路途,承平跑完用了五天。等他冲入城中、在李温引领下进入黄府,穿了一条条廊、走了一座座桥、过了一道道门,终于到了一间房屋之前。
长明夏季炎热难耐,这间房屋却门窗紧闭,门外更是站了重重护卫,每个人见到承平都目红鼻赤。承平压下不安推门而入,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重重屏风后,怀章哭坐床边,床上正躺着赵熹。
承平快步走上前,只见赵熹面容惨白唇无血色,颊上额头泛着潮红,似一尊冰玉像抹了胭脂,冷峻之外愈发艳丽。可冰玉像不会痛苦,赵熹却眉头紧皱满额沁汗,微张的唇齿喊出无声的□□。
他们分别那么久,别离时前途不明意气风发,如今伟业已成、赵熹却奄奄一息,承平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锤成碎片、粘粘连连拼成赵熹的模样,他一步冲到床边、想要抱抱床上的人却又不敢,只能忍着心痛轻声唤道:“熹儿、熹儿!”
赵熹竟听到承平呼唤,强撑起眼皮看了承平一眼,逐渐褪色的双眸似乎又燃起一点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