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刻名丰碑,再遇佳人(2 / 2)
“你之故乡,不能忘记你之存在,哪怕在其上留名,不为世人所知,这样便好。”
随后便是走向那丰碑过后的无数山峰之中,没有借助任何源力,像个凡人一样攀登山峰,徒步山道。
脚下的碎石硌得脚掌发疼,山道两侧的荆棘偶尔勾破衣摆,划出细小的血痕。
往日里只需意念一动便能抵达的山巅,此刻却成了漫长的征途。
神羽破天荒喘着粗气,额间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便没了痕迹。
路过半山腰的古松时,他会停下歇脚,听松涛穿过枝叶的声响;
遇见溪边饮水的灵鹿,也只是静静站着,看对方警惕地抬眸,而后纵身跃入林间。
没有源力护体,山间的寒风能轻易穿透衣袍,却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这方天地的脉搏。
就这样一步一步,他走过陡峭的崖壁,踏过覆着薄霜的石阶,把身后的丰碑与星刻的名字渐渐甩在山影里。
偶尔会遇见一些人在此停留,其中便包括曾经和洛天羽去佛门大闹的苏御。
没有上前去打一声招呼,只是看一眼就足够了。
走了约莫三刻时辰,神羽在一座山峰停下,此处没有参天古木遮蔽,
也无奇花异草点缀,只有一块半人高的粗粝岩石,静静卧在山风里。
他俯身,指尖抚过岩石表面的纹路,而后徒手刨开周围的碎石与泥土,将岩石立得端正。
没有动用源力雕琢,也无繁复铭文加持,只以指尖为刃,在石面一笔一划刻下“洛天羽”三字。
字迹算不上工整,边缘还带着岩石崩裂的毛糙,
刻完最后一笔,他退后两步,望着这块简单的石碑。
山风掠过,吹动他额前碎发,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站了片刻,仿佛在与某个名字、某段过往,做一场无声的告别。
此时落日已沉至山巅,橘红余晖漫过山道,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神羽收回目光,转身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脚步比来时更显从容。
行至半山腰的岔路时,一道纤细身影从另一侧山道走出,两人猝不及防地擦肩而过。
就在衣袂相触的刹那,双方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神羽侧过身,余晖落在女子素白的发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而女子也缓缓转头,目光与他相撞的瞬间,彼此眼底都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
神羽摇摇头,眼前这位女子,正是洛天羽的妻子——溪子霜。
不过世间有关洛天羽的所有因果与过往,皆有被抹除,再无痕迹。
“道友……我们是否曾经在哪里见过?”她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神羽喉间微涩,指尖下意识蜷了蜷,最终只是轻轻摇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并没有。”
三个字落下,山道间只剩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溪子霜眼底的困惑更浓,她望着神羽的眉眼,总觉得那轮廓深处藏着什么熟悉的影子,
可搜遍记忆,却只有一片空白——有关洛天羽的过往早已被抹去,连带着她心底那份模糊的牵挂,也成了无根的浮萍。
她沉默片刻,终是轻轻颔首,往后退了半步,让出山道:
“是我唐突了,道友莫怪。”
神羽没有多言,只是微微侧身,与她再次擦肩而过。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再回头。
神羽的背影渐渐融入落日余晖里,而溪子霜站在原地,手抚上心口,
那里莫名地传来一阵细微的钝痛,却始终想不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再次遇见你,心跳会比我先认出你。
可世间如此,连心跳的悸动都成了无根的风,
说不出缘由,也寻不到归处。
溪子霜望着神羽远去的方向,指尖按在心口,
那阵突如其来的钝痛还在蔓延,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
风卷着落日的余晖掠过山道,将两人之间仅存的一丝牵连,
也吹得无影无踪——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只是有关“我们”的所有,早已被岁月磨成了无人记得的尘埃。
后来的岁月中,他去见了很多人,在夜晚之中,曾眺望夜族的老祖——夜璃,和往常一样,只是看一眼便好。
洛天羽是他的一缕本源所化的分身,却是走过许多他未曾走过的路。
羽落天率先醒来,却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自洛天羽见到她的那一刻,或许羽落天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将自身混沌本源与洛天羽融合,将这资格让给他,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位与她同为一源的青年,比她更有资格。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一句,“我这一生,唯一喜欢的只有自己。”
同为一源分化的二人,又何尝不是同一个人呢?
神羽的身影消散在黄昏之下,最后一个地方,他没有去仙界,而是去了凡间。
去到那大洲微末的古天城,去到那洛家祖祠。
缓缓推开门,祖祠内的尘埃在透过窗棂的微光里浮动,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木香。
神羽一步步走到供桌前,目光落在桌案上两块蒙尘的木牌上——上面分别刻着“洛青山”“白画”二名,
字迹虽已斑驳,却仍能看出当年刻写时的郑重。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擦去木牌上的尘灰,动作温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时光。
随后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香火,借指尖微弱的星火点燃,袅袅青烟升起,萦绕在木牌周围。
神羽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两块木牌缓缓跪下,膝盖触到冰凉的地面时,他眼底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喉间滚动片刻,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沙哑:“爹娘,天羽——回来看你们了。”
此刻他不是神天之主,而是那位名为洛天羽的人。
没有了俯瞰寰宇的威严,也没了斩断因果的冷漠,跪在祖祠里的身影,只是个归乡的游子。
青烟袅袅间,他抬手拂过木牌边缘的细纹,回忆着小时候洛天羽依偎在爹娘身边,轻轻摩挲着他们的衣袖。
“这些年,我走了很远的路,见过很多山,很多星,”
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呢喃,
风从半开的门缝里钻进来,吹动案上的香灰,也吹红了他的眼尾。
此刻的神羽,没有神位加身,没有过往枷锁。
这一刻,恍恍惚惚之间,却似洛天羽本人。
这一夜,他放下了一切,在这祖祠中睡下。
没有铺陈锦缎,只是将身子蜷在供桌旁,头轻轻靠着冰冷的木案,
像小时候在爹娘身边撒娇时那样,寻了个安稳的姿势。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抚平了他眉宇间的风霜。
梦里,他不再是背负因果的神羽,也不是征战四方的帝者,
只是洛家那个会缠着爹娘要糖吃、会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的少年。
直到天快亮时,他才从梦中醒来,供桌上的香火早已燃尽,只余下一点微凉的灰烬。
他缓缓起身,整理好衣袍,最后看了一眼两块木牌,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这一夜的安稳,是他作为洛天羽,最珍贵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