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大学城。
警方千查万查,最终查到了点与大学城相关的线索时,向来治安良好的闽城大学竟然出现了第三起雨衣人入室案!
这入室案就像一个带着嘲弄的巴掌,狠狠甩到了整个刑侦一队的脸上。
闽城大学的教师公寓坐落在整个大学城的最南边,再往南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头。在闽大师生的眼里,那是学校历来公认的禁地,就像好些大学里隐约流传过的那样:“那里原本是一大片坟地,夜里走过的人总是能听到幽怨的泣音……”于是久而久之,大学城里便没人会往那山头去了。
也于是,几名胆大的学生刚帮着教授追“雨衣人”,可追到了山下时,又一个个都停下了脚步。
最接近雨衣人的这一次,竟就这么被他逃遁了!
教师公寓楼下围满了人,以大门口那个仍在发抖的女人为圆心,往外,同楼同事、派出所民警、学校同仁、学生依次辐射开来,挤挤攘攘围了好几层。
最先赶到的是今晚在屏南所值班的吴芊,因为接到报警时雨衣人已经逃走了,而现场又没有伤亡,所以只有吴芊几个先过来了解情况。
“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在我家了……”
“我今晚下了课,和同事到美食街去喝了点东西,刚开门、刚进去……我、我、我家门口有面镜子,还没开灯,可镜子里映着窗外的路灯光……”
“我从镜子里看到、看到有一件绿雨衣,一动不动,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突然间、突然间那件雨衣就动了、动了、它动了啊——”
还算年轻的女教授突然尖叫了一声,脑中不断盘旋着今晚下了课后回家的场景:不算漆黑的教师公寓里,窗外射进的路灯淡淡照着玄关处的镜子。那本是她每日出门上课前整理仪容仪表用的,可今夜,那镜子里却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绿影子!
她原本没多想,只是好奇,边脱鞋边用力眨了下眼眼,怀疑是自己太累看错了。可眼睛一阖一张间,那黑暗中的绿影子突然间动了!
它突然以迅速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自己奔来,手中一道银光飞闪而过——
“啊!!!!!”黄老师条件反射地尖叫一声,顾不上刚脱掉的鞋就往外跑。
还好刚回家,还好门还没关,还好她还能及时冲出去:“救命——救命啊!”
“黄老师怎么了?”
“黄老师出什么事了?”
左右都是学校的同仁,左右全是人,同仁们的家里还亮着灯,听到黄教授的尖叫,一下全冲出来。
紧接着黄莹家中一声响,有人撞开了窗子!
等隔壁那胆大的男老师冲进她家拍开灯,绿雨衣已经不见了。而黄莹家的窗户大门,百年老校的木质窗外,还留着个匆忙逃匿的脚印。
电光石火只一瞬,男老师联想到了近期的新闻,一把抓过搁在玄关口的扩音器——就老师们上课常用的扩音器,它效果不像广播那么好,可至少在男老师歇斯底里的吼叫下,附近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雨衣人进学校了!从老师公寓E栋逃离!大家小心!报警!马上报警!”
十分钟后,吴芊抵达此地。
没有伤亡,只有惊吓。
以及,黄莹教授这一生大概永远也散不去的阴影。
纪延他们抵达时,吴芊这边的口供已经录得差不多了。刚没有做群众驱散,一是来不及,二是群众中确实有好些都看到了那个“绿雨衣”。
同为女性的吴芊小心安抚着黄教授,一边给她做心理建议,一边艰难地从这位受到了巨大惊吓的老师口中问出了勉强完整的案情。其他同事则负责其余目睹者的问话,包括那名大胆的男同仁,以及之前徘徊在教师宿舍楼外、亲眼目睹了雨衣人逃走的老师和学生。
“黄教授说她不知道‘雨衣人’是怎么埋伏在她家的,她今晚六点四十分出门,去上七点钟的选修课。在那之前她整个下午都没离开过宿舍,所以我们推测,‘雨衣人’入室的时间大概是在六点四十分到十点五十之间。而因为黄教授就住在教师公寓一楼,学校安全管理一直都不错,她家的阳台门平时都没有上锁的习惯,所以,如果雨衣人想潜入黄教授家,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
“可问题是,”她话一落,初南就迅速揪出了问题,“就今天这种天气,白天大太阳,晚上夜明星稀,一个穿绿雨衣的闯进学校,没引起任何人注意?尤其,是在近来‘雨衣人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情况下?”
吴芊一愣,好像这时才想起这问题。
别说学校安全管理做得好,就这么个朗朗好天气,有个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绿雨衣走在人来人往的校园小路上,会没有人发现?大学生大学老师们会没有人讨论?
不可能。
“我、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身后有微弱的声音响起,颤巍巍地,带着点深入骨髓的后怕。
初南和吴芊扭头一看,正是黄莹。
只见黄教授一只手还和身旁的女同事紧紧交握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坏了,尤其当这话说出来时,她就像是反应到了什么,更深更大的恐惧漫过了浑身每一个毛孔。
“我这两天、这两天总觉得家里的食物很快就没了,有时半夜醒过来,也觉得同个空间里似乎有……打鼾的声音……”
她腿软了下去。
一旁原本还紧搀着她的女老师也踉跄了一下,声音几乎无法控制地尖锐了起来:“你是说……他很可能就呆在你家、和你同吃同住了好几天?!”
黄莹的脸刷白了。
难怪,难怪今天没有人看到怪异的雨衣人!
前几天闽城日日下雨,要么连绵一整天,要么是某个时刻的雷阵雨。那会儿人人撑着伞,有一个半个身穿雨衣的人从身边走过,也压根不可能引起注意啊!
所以那时候,那个可怕的雨衣人就已经潜入自己家了吗?躲在某个她没注意到的角落,和她同吃同住,天天观察她的生活,想着用什么方式来杀她最容易……
黄莹崩溃地尖叫了一声,浑身抖个不停。
她今年快四十岁了,十几年来醉心学术,不谈恋爱不约会,独居,自由,可谁知,谁知和这孤独自由相伴的,竟是在最安全的学府里都可能被破门而入的危险!
“没事了没事了,警察一定能抓到他的,老师相信我。”一道香风迎上来,轻淡而令人舒适,随后,黄教授抖个不停的身体就被人一整个揽入了怀里。
那是比她高了大半头的初南。
女人的怀抱馨香而柔软,此时的小南姐也没了平日里的高傲冷艳范,那音色温柔得足以爱抚所有惊慌的灵魂。
众目之下,就见初南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黄教授颤抖的背,等这正在遭受着巨大恐慌的女人稍稍冷静后,小南姐才用更温和的声音,问了个仿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老师家里有画吗?”
对面的纪延猛地擡头:你是怀疑……
初南没看他,只轻轻抚着黄教授的背。
所有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初南问这话是为了安慰人,为了帮黄教授转移注意力,估计就连黄教授自己也这么认为。
于是努力甩掉脑中的可怖画面,黄教授尽全力地配合她:“有,很多画,我很喜欢画。”
“真好,我也很喜欢画呢,可我男朋友总说我这人的审美很不怎么样。我以前也不是学这方面专业的,黄老师您这样的读书人,应该比我们有品味多了,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两个买画的地方?”
“买……画的地方?”
“对啊,比方说,您上一副画买的是什么主题呀?在哪家画室买的呀?”她微笑着,继续顺着黄教授的背,可一双眼睛擡起来、再看向纪延时,却是与话音格格不入的冷静。
空气里突然沉默了一阵,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黄教授的反应。
其实除了初纪二人外,无人知晓那个“画”字的含义,可所有人都盯着黄教授瞧,就希望教授能在这位女警的引导下,尽快镇定下来。
初南的手还在她背上安抚性地顺着,黄教授想了很久,大概脑子很乱,初南等不及了,于是又擡头朝纪延使了个眼色:去她家看看。
纪延:找霍普元素的图?
初南:对。
纪延不动声色地退出了人群,依着现场情况,准确走进了黄莹家。
那处灯光大亮,痕检科的许归正在里头搜集证据,见纪延进门,立马冲他招手:“屋里检测到几个和乐、钟案一样的鞋印,还有这个,”许乌龟拎着个装有几根短发的证物袋,“我们刚在黄莹的枕头上发现了几根掉发,据现场判断,那‘雨衣人’大概在黄教授家躲了两天,而且,睡觉的时候,就在黄教授床上。”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直窜上了纪延的天灵盖,窜得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在黄教授家躲了两天、睡在她床上,也就是说,在她不在家的时候、甚至在她入睡的时候,有个杀手就在同个空间里肆意活动。甚至当她早上起了床,迷迷糊糊地在洗手间洗漱时,有道影子就隔着一扇门,打开厨房里的冰箱……
纪延用力抹了一把脸,甩掉脑子里不断涌起的画面。
无意之中一扭头,目光就对上了卧室对面书房里的一幅画。
那是一副挂在书桌后的油画:戴着黄帽穿绿外套的女人只身坐于咖啡厅一角,她手握着咖啡,目光寂寥地落在咖啡杯上……
纪延心口莫名地一动。
也不知是因为初南今晚在他耳边叨过了太多次“霍普式孤独”还是怎么回事,整个屋子那么多画,他突然就觉得这张可疑了,想也没想,拿起手机径直走进了书房,拍照,点开百度。
与此同时,公寓外——
黄教授在初南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了下来,她指尖还颤抖着,可好歹脑子不那么混乱了:“上一副画……上一副画是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壹家画室’里买的,那是一副仿画,模拟的是、是……爱德华.霍普的《Auto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