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纪延突然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径自起身,往他这边俯过下来。
苏泽义条件反射地一颤。
强势与孱弱相对峙,一个正气凛然,一个一退再退。
纪延知道他一定还有事隐瞒。
而且没有人会对这场对峙的结果抱有任何怀疑。
“苏泽义,事到如今了你还在对警方撒谎!”
“我没有……”
“既然把事情都说了,那你现在每说错一个字、每漏掉一个词,都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污点。到时候警方怎么帮你?谁替你求情?”
“我、我没撒谎!”苏泽义慌了,急急地打断他,“我问过钟姐的,她说她会权衡,让我不要问,因为知道得越多对我就越危险……”
一面玻璃之外的听讯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有名初南不认识的警员走进来:“苏泽义的律师到了!”
“拖住。”初南视线仍在玻璃内,冷静地看着那边的苏泽义,“带他多走些流程,拖时间。”
“好。”警员迅速离去。
关门声起,初南又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美人儿~”
“在!”电话那头是郝美人吃饱喝足后精力十足的声音。
“苏泽义的律师过来了,你去和他打个招呼,帮我拖个……”她盯着玻璃之内,看苏小鲜肉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说:“二十分钟。”
玻璃另一头,纪延突然扭过头,对着初南的方向投来了一记意味深长的目光。
初南知道,重点来了。
“知道得越多对你就越危险?为什么?”审讯室里,纪延又坐了下来,就连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他对一旁的老蔡使了个眼色,老蔡会意,迅速到外头又拿了罐温牛奶进来,取代了苏泽义手中早已冷却了的那一罐——同样的牌子,同样为苏泽义代言。
纪延瞅着那罐牛奶:“原来我们队里每天喝的牛奶是你代言的,小伙子,很有前途啊。”
他特意加重了“前途”两个字:“粉丝这么多,不论如何,她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吧?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不让人失望——不过话说回来,小苏同志,你真的行得正吗?”
一句话将苏泽义原本稍落下的心又调到了半空中,他心头一梗。
“放心,”纪延见他似有被触动的迹象,语气越发地温和,“今天任何一句可能会影响你前途的话都不会被传出去,而且,只要你现在帮了钟妍,在粉丝心目中,她们的哥哥就只会是一个正义、勇敢、不畏强权的偶像——苏泽义,公司给你立了那么多人设,可如今的粉丝一个比一个清醒,对爱豆公司的套路一个比一个明白,你觉得自己那些软绵绵的人设还能立多久?”
“就是啊孩子,”老蔡也在这时加入了游说行列,“可如果你现在帮了我们,那就是在帮钟妍啊!这一份恩义,不仅你自己的粉丝能记着,钟妍的影迷也会感恩,小伙子啊……”
小伙子啊,小伙子啊……
刑警大叔温和的循循善诱如同魔咒,在小伙子脑袋里连续不停地绕。
苏泽义脑子里正天人交战着,可突然,那强势的队长眉一拢,不耐烦地瞥着腕表:“算了……”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苏泽义一个激灵,猛地抓住他衣角——
正义、勇敢、不畏强权,这不就是粉丝们心中该有的偶像吗?
不仅自己的粉丝会支持,就连钟姐的粉丝也会支持,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钟姐帮了他,钟姐因他而死,一报还一报,这不就是他该回报钟姐的时候吗?
好,很好,就这样!
苏泽义深深吸了口气,下了重大的决心:“钟姐没有告诉我,而且我当时,”他咽了口水,“我当时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因为我看得出来钟姐身上有麻烦,这麻烦可能跟她妈妈有关。警察大哥,我上次提到的谣言真不是胡说八道,钟姐好像真的怀疑自己不是钟总的亲生女儿。我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就是一种直觉,因为那阵子我们天天在一起拍戏,其实我看得出钟总的体检结果对钟姐打击很大,她可能还知道了点钟总其他的什么事,可她没告诉我,她说那些事情太危险……”
“那些事情太危险”,“体检结果”——又是体检结果,和之前余申提到的同一个“体检结果”。
室外的初南对着对讲机:“问他知不知道钟妍有一份很重要的秘密资料。”
之前钟宝珠特意上“三十六号”去找初南,除了让初南盯着这苏泽义外,就是想找出钟妍的秘密资料——那一份,钟妍口口声声称“被臭道士偷走”的秘密资料。
询问室内的纪延开了口,照着初南的意思说:“其实还有个事,钟妍之前曾经向我们交代过一份秘密资料。”
苏泽义猛一擡头,双目瞠大。
这反应完全落入了初南眼底:“看来他知道。”
女人的声音顺着耳麦顺进来时,纪延敛起了所有表情,冷静地看着面前这小鲜肉:“那份秘密资料不在我们这,也不在钟妍那,所以,她交给你了,是不是?”
“不,没有,绝对没有!”苏泽义慌乱地摆手,“她提出过要放在我这,可我不敢要,我猜那份资料肯定涉及了很多大秘密,所以我连碰都不敢碰!可后来钟姐假装中邪时,钟总曾经给她请了个大师,我听说资料被那个大师拿走了……”
“大师现在人不见了,你当然什么都推到他身上。”
“不是的,我说的全都是事实!警察大哥,我连那么恐怖的事都交代了,犯不着在这种小问题上骗你们啊!”苏泽义眼泪鼻涕一下全涌了出来,看起来真是吓坏了。
他已经孤注一掷什么都说了,瞒着公司瞒着律师瞒着经纪人,要眼前的警察不信他,转头跟公司把他交代的一一拿去核实,那他……
“大哥、大哥我真没撒谎!我、我……”
“应该没撒谎。”耳麦里传来初南的声音,隔着一面玻璃,外头的女人紧紧盯着苏泽义所有细微的表情:慌乱、恐惧、生怕一不小心就全盘皆输,可他没撒谎。
他没有撒谎,那么,看来就是另一个人撒谎了。
与此同时,询问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小张急匆匆地走进来,对着初南:“小南姐,你让我们去确认的信息有结果了。”
自郝美人天天“小南姐”长“小南姐”短后,整个刑侦一队也都跟着她喊“小南姐”。
“怎么样?”初南问。
“壹家画室的工作人员记起来了,钟妍去取那副霍普仿画的时间,正是她遇害的前一天上午!”
律师被郝美人带进审讯室时,一切都已经落幕。询问室里安安静静的,几分钟前的那些挣扎、怀疑、逼问、紧迫,统统不见了。
苏泽义已经收拾好情绪,一脸不耐地坐在那,冲着律师吐槽道:“怎么那么久啊,不是说很快就过来吗?我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律师尴尬地笑笑,在心里将刚刚那拉着他直问法律问题的混血女警骂了一百遍:“没事没事,刚走了点手续,我这就带你出去。”
苏泽义:“哼!”
律师出了门,苏泽义尾随其后。只是在前方律师看不到的时候,他又转脸过来,朝着纪延的方向作了个拜托的手势。
纪延冲他点了点头。
“怎么样,纪队下一步打算怎么走?”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初南懒洋洋地踱到他跟前。
纪延:“再上一趟钟妍家吧,有些事还需要再明确下。”
初南:“那副画?”
纪延点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可不嘛?不过,”姑娘弯了眼,心情颇好道,“小南姐不仅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且还非常体贴地先纪队一步实践了。”
十几分钟前——
痕检科主任许乌龟打开了钟妍家的门,绕过中间染满了血的那一段,走向大门对面的沙发旁。
事发当天,在第一次搜查现场后,初南曾经问过他:“沙发上有什么东西吗?让钟妍拖着满身血也要往那爬?”
那时他的回答是“手机”。可此时再度踏入这空间,在刚刚和初南通过电话后,许乌龟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答案:也许,可能,钟小姐当时冲着的并不是沙发上的手机,而是沙发后面的……
来自“壹家画室”的爱德华.霍普仿画沉默地挂在那里,就在沙发之后的墙壁上。
仿画还很新,显然是前阵子才刚创作出来的。许乌龟用戴着手套的双手小心地将那副画取下,然后,看到了画幅后面四四方方的、明显比周遭墙壁要白上一度的小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