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2 / 2)
上一个案子,涉及的受害者共两位:乐小小,钟妍。
而几天后,从乐小小,到钟妍,到与乐小小系属于同一家控股公司的粒粒……
不,不对,时间反过来了,粒粒其实早就死了,比她俩还更早就死了!
所以,真正的死亡顺序分明是:粒粒—乐小小—钟妍!
从网红,到影后;从表面自杀,到表面他杀。
辐射范围一次比一次广,严重程度一次比一次大,以至于初南在这样的午夜时分,冷不妨又想起了上回纪延说过的那一句:“或许,对方还想接下去捅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脑里的警钟骤然大响,震碎了这个午夜虚妄的宁静。
“这个‘天天乐’的背景,你让胖子查过了吗?”
纪延拨动方向盘:“表面上没问题,至于更深层次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查透彻。”
初南念着这几家公司的名:“金海传媒、齐天小圣、天天乐——纪延?”
“嗯?”
“屏南所的卷宗里,第一个发现粒粒死亡的人是她的助理许小雅。许小雅进了粒粒家,可那时候,粒粒分明已经死了。在主人已死的房子里还能自由出入,这许小雅……”
“很可能,许小雅就有粒粒家的钥匙。”纪延明白了初南的意思,“所以你怀疑,刚刚在粒粒家发现的另一些鞋印,很可能就是许小雅的?”
“对,她是粒粒的助理,同时,也是金海传媒的员工。”
金海传媒。
车子“吱”一声,停下。
整条空旷寂静的车道上只一辆G500突兀地横着,车内的两人在电光石火间望向了彼此,而后,纪延打死了方向盘,在杳无人烟的深夜公路上,将车驶往了另一个方向。
“把许小雅家的地址调出来,我们这就去会会她!”
深夜两点,人事俱疲。
许小雅没想到自己会见到警察,就在粒粒死了一个多月后,在凌晨两点,正常人阖该处于深度睡眠的时刻。
那时她才刚下播,累得连澡都不想洗,就想躺上床去睡个十小时八小时。
可突然,门铃响了,打开门,一张颇具威慑力的证件堵到了她跟前:“许小姐,我是负责调查粒粒自杀案的警察,有些问题想找你协助调查下。”
许小雅有一瞬间的愕,可那愕意转眼即逝,很快,她脸上就浮起了点不甚明显的畅快和释然:“终于啊。”
初南:“终于?”
“终于有人来关心她了。”
之前的困顿一扫而空,就见许小雅往后退了两步,十分爽快地让两人进屋:“小粒为什么会死、到底怎么死的,终于有人来过问了。”
话里话外,仿佛已经等他们等了许久。
纪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这许小雅人不如其名:一头极短的头发,高调地染成了灰夹银,人很瘦,很高,五官锋利得近乎中性。
她原是粒粒的助理,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四小时都和她黏在一起的那一种。在粒粒过世后,就顶了她的位置,成了公司新捧的主播——对,金海传媒新捧的主播。
也是这一个人,先于所有人发现了粒粒的死亡。
初南一边在心里斟酌着这一系列事件的发展过程,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按你这意思,你不认为粒粒会自杀?”
“不,”许小雅很冷静,可提起这话题时,冷静之中又添入了些许掩不住的厌恶,“我只是看不惯这一切。”
初南:“这一切?”
许小雅将视线挪开,看向了桌上摆着的一张合照。
那是她和粒粒的双人照,就摆在许小雅家最显眼的地方:天气晴朗,年轻的女孩们站在镜头前,一个甜美愉快地微笑着,一个酷酷地将手搭在甜美女孩的肩膀上,脸上没多少表情,可看向甜美女孩的眼神却温柔而愉快。
许小雅看着那照片,片时后,重重阖了一下眼:“那些将小粒一步步推向死亡深渊的人,在一条人命从世界上消失后,全跟没事人似的,扭头装成自己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说过。甚至某些人,直到如今还在享受着粒粒真爱粉的维护、享受着他们的安慰和鼓励——可他配吗?垃圾!”
她脸上折射出极度厌恶的情绪,和方才看合照时是全然不同的表情。
这强烈的情绪让纪延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刚刚反应到许小雅正是金海传媒的员工、同时还是粒粒死亡事件的第一发现人时,职业惯性让他对许小雅产生了怀疑,可此时听她这语气……
纪延压下了心头的推测,只问她:“你这里的‘垃圾’指的是?”
“指的是某个曾经出轨、害得小粒痛苦不堪,却又在她死后装出一副中国好姐夫模样的小人,警察同志,具体是谁还需要我多说明吗?”
许小雅的话锋指向太明显,初南饶是没过脑,也意识以了她在暗示谁:“你的意思是,王孝曾经出过轨?”
这可和他们之前判断的不太一样啊,给粒粒买房、替粒粒还贷甚至还把房产写到粒粒名下的王孝,他出轨了?
许小雅冷哼。
大概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太久,久得凌晨两点一提起此事,许小雅压在心底的厌恶就全喷涌而出:“他有没有出轨你们可以查,我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可小粒出事前就是因为他,整个人特别不开心,这我敢肯定。”
初南:“你天天和粒粒在一起?”
许小雅:“对。”
初南:“所以粒粒如果有任何不对劲,你一定能发现?”
许小雅:“当然。”
初南:“所以,她在过世前有任何不对劲吗?”
她不说“自杀”,她说“过世”。所谓“过世”,指代模糊,即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他杀伪装成自杀。
许小雅一顿,看来是听明白了初南话里的意思。
这信号不知是给了许小雅什么提示,导致她有一瞬间的沉默。
片时之后,她用力扒了下那头短短的头发,深吸口气,从茶几上的七匹狼烟盒里挑了根烟出来。
初南顺势给她递了个打火机。
“谢了。”许小雅就着她的火点上烟,深吸一口,说:“就在小粒出事的前几天,从来都是有点屁事就马上给王孝发信息、对王孝的微信永远第一时间回复的小粒,在那几天很明显一直在逃避自己的手机。我说的‘逃避’,是指那种听到电话铃响起,第一反应是纠结,看到有微信进来,第一反应也是纠结——就怕来电人是他,又怕来电人不是他,警察同志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纪延听明白了:“可事实上,粒粒一直在社交平台上表示他们俩关系很好。”
“是很好啊,小粒从来都没骗过人,”许小雅非常明确地强调了这点,“许多人都说我们小粒炒人设、利用假性亲密关系来搏眼球——警察同志,想必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初南没说是,却也没说不是。
于是许小雅以为他们这是默认了,口吻愈发地讽刺:“得了吧,咱小粒又不是在录综艺,也没那么多资本家花钱替我们拟剧本,再说了,一开始不也是因为被网友偷拍到了她才火起来的吗?”
“一个因为跟男朋友在街头甜蜜喂食所以才被偷拍、所以才火起来的女生,你真觉得她是在演剧本?呵,我敢在这给你们打包票,他俩从一开始就是神仙眷侣。那么多人黑我们小粒,嘲笑她、诋毁她,一开始,全都是王孝一步步陪她走过来的。可后来呢?”
许小雅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从鼻孔里喷出了两个轻蔑的音节:“男人!”
男人。
曾经风风雨雨都陪着、虽万千人吾往矣地维护着,可护到了最后,等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男人时,他却摇身一变,露出了原始的虐根性。
“姓王的后来可能是跟他们研究所的谁搞到一块了,被小粒发现后,死不认帐,既不道歉,也不分手,只说小粒是神经过敏——可是警察小姐,”许小雅看向初南,脸上露出了只有女人才懂的讽意,“你说女人在这档子事上,第六感还能不准确到哪去啊?要你身边的男人和其他女人搅一块儿去了,你能感觉不到吗?”
初南没回答,只是饶有兴味地瞅了身边的男人一眼,那意思大概是:听到了没有,男人?
纪延懒得理她,只继续盯着许小雅:“粒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王孝的不对劲的?”
他想起了卷毛儿之前的情报:那粒粒的房贷,一直以来都是王孝在还的,直到两个月之前。
许小雅说:“两个月之前。”
两个月之前——纪延和初南相视了一眼:时间点对上了。
许小雅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你说王孝这种狗东西,喜欢人的时候是温柔又体贴,恨不得把人给宠到天上去。可一个男人把他的女人宠上天了,宠得全世界都以为她是公主了,这又是什么好事吗?除非他能就这么宠一辈子,否则一旦这男的变了心,那佯装成白为雪公主的灰姑娘可是要被人剥皮又抽筋的!赶下神坛不说,甚至随便找个人出来,都能往她身上踩两脚、吐口痰——毕竟当初秀恩爱的是灰姑娘、讲故事的也是灰姑娘,你说,她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能承受得了这一切吗?”
初南:“所以你的意思是,粒粒确实是自杀的?因为王孝的背叛,她的世界崩塌了,她承受不了这一切,所以最终自我了结了生命?”
许小雅不置可否,只重重地吸了口烟。
可纪延却突然又想起粒粒父母在“三十六号”里说过的话:“我们小粒是不可能自杀的,那么活泼的一个孩子,工作好、赚得多,还有个人人羡慕的男朋友……”
父母的版本,朋友的版本,如此大相径庭。
他盯着许小雅的脸,那张略带中性风的脸上满是外露的厌烦,纪延斟酌着用词:“所以你认为,粒粒是那种会自杀的人?”
许小雅:“不。”
纪延:“那……”
“可警察同志,你见过那种抑郁症患者吗?”
初南一愕:“你是说,粒粒有抑郁症?”
许小雅摇头:“我是说,那些抑郁症患者的身边人,总是直到他们离开后才恍然发觉原来他们已病入膏肓。那时我们总能听到一句话:‘他平时看上去蛮开朗的啊!’警察同志,我只能说,我们小粒平常时看上去也挺坚强的啊,可谁知道她会自杀呢?您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