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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清云舒,定恒山半山腰处正有两青年驰骋而下。
一青年纵马在前,身着玄色劲袍,黑发高束,长身凛凛于马上,此时正直视前方目不斜视,双目之中似有寒星闪动。
身后另一青年终于在前者倏然骤停时勉强跟上,双手紧拉缰绳,身下马匹前蹄离地飞踏,在长长一声吁后才终于停下。
那青年差点被摔下马,安定下来才直喘粗气,抚胸皱眉,气愤擡头抱怨道: “贺汀你————”
话未言尽,他已顺着贺汀目光方向看了过去:葱郁草地之上一块大石,正有一妙龄女子在拂袖拭泪,她哭声凄婉动人,身姿窈窕。
那青年停住话头,擡眼望了几望,双眼又在她与贺汀之间迂回几次,突然堆上笑脸,不怀好意地揶揄道: “怎么抓回去”
贺汀没有说话,只别过头看了那青年一眼,那青年瞬间收敛了笑容,轻咳两声以掩尴尬,又道: “那你这是”
贺汀并未答话。
他驱着马慢慢靠近,在离那女子几尺之处停住,终于出声道: “别在这哭,下山去。”
他声音清朗悦耳,却像水滴冰凌,带着生疏和冷意。
那女子错愕擡头,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便浮现在两个驭马青年面前。
她微微擡头,琼鼻缨唇姿容胜雪便显露出来,一双杏眼周围通红一片,其中水色盈盈,微光闪烁,更加楚楚动人。
跟在贺汀身后慢慢过来的齐田也看清了她的脸,口中没得嘶一声。
他行至贺汀身旁,心中发痒地踹了贺汀一脚,见他别过头来,又对他抛了个眼神:带回去
贺汀仍是没搭理他,也不再看那女子,微微偏头对那女子继续说道: “想死就呆在这儿。”
语罢就纵马而去,齐田杵在原地看看贺汀潇洒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那艳丽卓绝的女子茫然的神情,终是不甘心地重重叹气,对那女子不情愿地劝道: “娘子这般姿容,被匪人看到十分危险,还是尽快下山吧!”
话音落地他还似乎极为不舍地又看了那女子几眼,终是驾马跟贺汀去了。
眼前一阵风掠过,那马蹄声渐渐远去,这林间草间又只余几声鸟叫了。
那鸟叫声清丽婉转,远远就转到耳边,极为清心静气,那女子的神情却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了面无表情。
那张娇柔如含露花蕾的脸上五官变幻,变成了懒洋洋支着脸发出喟叹的沈宁意。
她随意地盘起腿坐在大石之上,开始思考下一步计划来。
从无方回来时贺汀已经十七,沈宁意学了童凤作风,只在暗处默默纠正他命盘,就这样暗中看护了贺汀三年。
现下已经是贺汀在海内三千世界的第二十年,在这一年他生命中尤为重要的,就是遇到了这月遇到了他第一个心仪的女子。
虽然是以他单方面爱慕并且强取豪夺到了把人家姑娘逼死的地步,但眼下已到这月的最后一日,他跟这姑娘却还没搭上线。
沈宁意等了整整将近一月,那姑娘终于在今日与家人起了争执正要偷偷离家出走,却刚走到山脚就摔了一跤,停下休息片刻,就被焦急寻找的家人带回去了。
沈宁意没法,只能按照自己在轮回盘上所见来亲自安排两人这场相遇,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假扮她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贺汀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
沈宁意手掌陷入自己脸侧软肉之中,脑中细细盘想之前是否有什么自己未曾发觉的细节。
当日戈南被她奏上一本后此地就换了位新的神君,卫青之也立即领兵安定了此地。
国内动荡不平,卫青之与二当家共同谋划,将山寨之中兵将一同收编,可不过几月,贼人挟持圣人以号令天下,西城郡侯爷收到圣人亲信,为勤王侧领兵而起,最后却带着几十万兵一起葬身埋伏之中。
卫青之不久随后便领着几千精兵离开渠县,从此杳无音信。
二当家见天下动荡,心中所求更多,决定占据渠县,就地称王。贺汀与那位继父难得合作,一起推翻了二当家,重新夺回了山寨的主事。
但不过多久,圣人驾崩,其最小的儿子被迫上位,但贼人自封摄政王,早已把握了权势兵力。
其余几位逃到封地的王子也就地称王,天下已然四分五裂。
那为摄政王拿着谋逆的由头,正要将那些封地一一收回。
而西城郡已新派一位将军驻守,他很快拿下渠县,也拿下山寨。
这时候,白玉钦也终于抓住了机会,他巴结献媚,让那将军在寨中驻兵,也不知他何时在寨主身上下了慢性毒药,寨主只能卧病在床,而白尔更发现已怀胎三月,寨中再无可与其抗衡之人。
贺汀本是要死,却一次偶然中救了那将军小女儿,将军见他以后发觉他颇有谋略,便也将他看重,就放在白玉钦手下行事。
贺汀行事种种,皆无偏离,除了他救将军女儿那次沈宁意暗中推波助澜,其他每一步大事,他的选择几乎都是和命盘中一无二般。
而今日……
她偏就不信了,她如今变作的这一女子叫做温从宁,容色姝丽不似凡物,沈宁意不相信真有人会面对这样一张脸而不心动。
太阳不知何时被云遮住了,有风在林间渐渐积蓄徘徊着。
沈宁意用这等待的时间察看了刚从无方寄来的光信。
她来海内三千凡界三年,于无方却不过一天过去罢了,沈宁意却收到许多元烟儿抱怨的光信:你门口怎么这么多小妖你神庙里连神像都没有怎么还老有妖兽上门参拜,你要不要什么时候认真去找找自己的本神像
沈宁意一笑置否,只回了一个“已阅”。
她在原地修炼起来,等了好久,在等来贺汀归来之前先等来了呼啸的大风。
沈宁意随手捏决,那风便被隔离在她周身球型光幕之外,将风隔绝开来。
不知何时天上明日已消失在云中,片片云雾层层叠叠地压了下来,对面不远处的林间更是风声呼啸。
当她终于听到慢慢靠近的哒哒马蹄声,她还在想着怎样更能让贺汀注意到她。
狂风呼呼,沈宁意突然起了主意,她遥遥地从树上摘下一片叶来,送至嘴边:吹首小曲儿吧。
她平生有个最大缺点,便是对乐器一窍不通,任凭什么简单易学的乐器在她手中都要奏出些令人震吓的曲子来——
于是当贺汀与齐田纵马而来时,远远就听到了那断断续续的破碎音律声,往前再行,就看见午间遇到那娘子背对着他们,在风中吹得满头发髻纷飞,长裙飞舞。
她的背影依旧窈窕动人,但她立在在风中巍然不动,被冷门吹得脑门僵硬的齐田忍不住跟着贺汀一起拉马停下,偏了身子凑到他耳边说道: “这漂亮娘子不会有病吧”
“这曲子听得渗人得紧,这风吹得也古怪,这样大的风,她吹什么曲子”
贺汀却定在原地,怔松了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