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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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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

“温娘子,就是此处。”连左擡臂扶沈宁意下车,脸上是讪讪的笑容。

郎君也不知是和温娘子闹了什么矛盾,已是几日对温娘子避而不见了。

连左心中念着夫人的叮嘱,又有温娘子再三询问,他还是把她引到了贺汀所在之处。

“温从宁”素手纤纤,轻轻搭在连左臂上。

她笑意浅浅,姿态从容大方,端得是一副温柔万千。而她右臂弯之间挂着的食盒,装的是亲手给郎君做的吃食。

连左的脸陡然红了,他心想,也只有这样的娘子才能与郎君相配吧。

而这位“温从宁”站在这府门前眯着眼看了几眼,门上牌匾写着巨大的陆府两字。

她面上容色和煦,心里却是已经开始发笑了。

自从那日之后,她便开始了“追求”贺汀的行动,竭力向他献媚讨好。

贺汀出门办事,不论何时归来,桌上定是摆着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饭食,前日换下的衣物一定会已经被洗干净晾起来。就连贺汀原来寨中小屋里的小红都被沈宁意亲自抱回来。

虽然她只是为了回寨中从棠执手中拿到剩下需要给贺汀下的药,却并不妨碍沈宁意把此处几乎和那处布置得一模一样。

贺汀前几日总有走错地方的幻觉。

唯一不同便是此处只有一处屋子。

贺汀之前特意布置了布帘又买了一张榻将二人隔开,只是沈宁意近日逗他越发上瘾习惯起来,常常半夜假装做噩梦就要邀他同睡。

贺汀当早起来后便再也不敢回来,又不见了踪影足足几日。

沈宁意并不担心,不管怎样,她与贺汀的关系是越发紧密。

等他毒发也不过是半月之后的事,自己到时再说出自己其实一直和白玉钦勾结,所有衷情爱慕仍然是演戏,以贺汀那小小心眼,肯定气急攻心。

沈宁意眉眼往旁一瞥,见连左正在呆呆看她,她心中好笑,出声道: “连小郎,能麻烦你去敲敲门吗”

少年回过神来,顿时察觉自己方才鲁莽,立即羞赧僵硬地点头称是。

他上前敲了门,又和那开门小厮交流一番。那小厮遥遥看了沈宁意一眼,迟疑片刻才敞开了大门。

门内又出来几人去牵了马车,而沈宁意便跟着二人进了门。

进门便是一座嶙峋假山,拐过几条小路,沈宁意远远便听到水流声,还有花香与酒气,却没什么人声。

三人遥遥看到远处竹林之间伫有一亭,飞檐斗拱,帘幕在风中轻扬,隐隐绰绰露出其中一个人影来。

连左止了步子,讷讷说道: “我便先在外面等娘子,娘子且去吧。”

沈宁意心知贺汀肯定向他叮嘱过不可告诉温从宁,她十分善解人意地对连左微笑道: “多谢连小郎了。”

少年抿着唇摸了摸后脑勺,转身便踩着轻功,消失在原地。

而另一位引路小厮则侧身擡手道: “温娘子且往这边。”

沈宁意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正路过那竹林小亭,她暗自侧目一暼,却正和那亭中人四目相对了。

卫青之。

沈宁意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他斜倚躺在亭中,衣衫半开,露处那旧年的道道伤痕。

他发丝尽白,脸上的胡须却已经都已剃去了,肤色更是苍白,如同冷月照湖,一眼便令人移不开双眼。

与从前那翩翩君子模样浑然不同,他整个人都不再隐藏那副好皮囊谦和之后的天生矜贵与漫不经心。那双眼就那样毫不掩饰地投过来,静静笑着,忽地出声叫住了那小厮。

他上身随意地支起,整个人既有些颓丧又有些漠然,他双眼中流动着点探察,对着沈宁意打了招呼: “这是,温娘子”

沈宁意眼观鼻鼻观口,俯身同他见了礼。

那日她在他身上放下监视符,已知晓他并不知自己就是曾经的棠骑,也知道了他这次实在谋划些什么。

卫青之的真名叫做陆蔚,他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姊,他身份本贵不可言,可如今却父母皆亡,父亲那精心培养的几万精兵也只因圣上一句话而丧生。

如今的卫青之,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心胸坦荡之人了。

他不揭发温从宁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如今要做一件大事,欲图把贺汀一点点逼近他的陷阱之中。

卫青之已坐起身来,他手把酒盏,姿态闲雅: “温娘子来寻贺汀”

“可惜他刚出门办事,”他在面前桌上置下一轻瓷小盏, “温娘子来饮一杯”

沈宁意知道一切皆是贺汀命数,她不得干扰,却也懒得和这个陆蔚客套。

她俯身做礼,就要身前引路小厮继续带她往前去拜见此府明面上的主人陆翁。

卫青之的声音却又悠悠传来: “我与娘子有缘,常常在各处遇见……。”

沈宁意明白此人威慑“温从宁”,她虽知道一切原由,可“温从宁”却是一无所知。

为防止引起卫青之更多注意,影响贺汀命数,沈宁意只能装作无奈地应了他的邀约。

她提步走进那亭中,面前卫青之唯一未变的,或许就是他那脸上的笑容,永远轻浅如风,令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温娘子且稍坐坐,贺汀不过片刻便会归来。”卫青之将那杯盏推到她眼前, “这是我亲自酿的酒,温娘子尝尝”

沈宁意想起自己似乎见过他在自己庭院中埋酒,她视线轻移,已暼他身后那沾着泥土的小小酒坛,上面纸笺上的日期,也正是七年前。

沈宁意接过酒盏,双眼微不可察地打量了面前这已变回了陆蔚的卫青之。

他眼下依然藏着青色,眉目齿鼻都温润天生,却神采不再,身材瘦削。他似是吃了许多苦,看起来总是一副倦怠的模样。

沈宁意举起酒杯小啄一口,其中酒香浓烈,只一口便辣得沈宁意轻咳一声。

卫青之陡然笑了,他笑声清朗,在竹林间轻轻回荡,那一头白发光泽闪动,擡眼一刻,竟让沈宁意瞬间以为他是只妖物。

沈宁意双眼轻瞪住对方,故意装作心急不安: “陆郎君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无意。”卫青之轻笑道。

沈宁意冷笑一声,一双眼紧盯对面: “你想要什么”

她现下要做的,便是让卫青之轻视她,再无视她。

可卫青之却好似乐在其中,反而问道: “娘子想要什么”

这场景沈宁意熟悉不过,从前她还尚是棠骑时,这卫青之便极喜欢跟她玩这样的语言游戏。

她压低声音,佯装色厉内荏: “陆郎君若是想告诉贺汀那日地牢中事,便说就好。”

“我早就告诉过贺郎了。”沈宁意假意嘴硬。

“是吗”卫青之的声音带着丝哑,他轻轻笑着,自顾自地斟酒自饮。

“温娘子误会我了,”他笑意渐消,神情淡淡, “只是我从未想过,贺汀身侧还能再有他人。”

沈宁意故作讶异,继续地装作花瓶美人: “是吗”

她微扬下巴,不屑笑道: “你们人人皆这般说辞,可从前那人又如何”

“如今是我在贺汀身侧,他心中只有我一人,”她声音清脆响彻,倨傲地不可一世, “我容貌之盛,那人又比得上……”

哐呲一声,卫青之手中的酒杯忽地坠地,将沈宁意的尾音击碎。

对面卫青之却依旧笑着,他从容地将那碎片片片拾起: “都说这套茶具润手,我看却是太过滑手,只轻轻一击便碎了。”

他虽笑着,好似这杯盏坠地不过意外,沈宁意却心知他是故意。

她心下一时心情复杂,正想着如何回话,忽然感受到了贺汀气息就在不远处。

她刚才故作无脑的场景怕也是被他看了去。

沈宁意忍不住侧头去看,见贺汀正在大步靠近。

他今天一身玄衣,行走之间其中金线在日光下隐隐闪烁,这左右竹林中风声窣窣,一片殷绿更趁得少年郎眉目卓越超然。

他行至她身前,也不多看卫青之一眼: “阿宁,走吧。”

沈宁意站起身来,装作无措地站起身来。

贺汀伸出手来掌心向上,沈宁意怔忪片刻,还是将手覆在他了掌中,他修长十指轻松便自然地滑入了她的软软掌心之中。

他牵着她,又转头对卫青之说话: “我先带她走了。”

卫青之只斜睨他一眼,笑言道: “现下是连声夫子也不愿叫了吗”

贺汀并不回话,长睫如鸦低垂眼下,他轻轻对卫青之点头做礼,便牵着沈宁意转身离开了。

沈宁意心知两人现下关系不如从前,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疏离。

她被贺汀牵着步步往前,掌心灼热,而她一擡头便是少年郎如墨的黑发在风中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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