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婴(2 / 2)
柯郸又露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神君觉得,眼下是不是这个时机呢”
有婴灵被沈宁意的神气吸引,虽触碰不到她,却渐渐汇聚在她身下的河水中,像涌动不安的幼年犬兽,想从她的神气中寻找慰藉。
沈宁意答道: “生婴河变作女婴的坟冢,重聚肉身做男,但女子魂魄天生多男子一窍,那一窍便全变作怨灵被困在河中。”
“你与那些妇女做的交易,是不是超度她们的孩子”她双目如炬,看向柯郸。
柯郸只说: “神君聪明,但只猜对一半。”他无奈的向她求助, “神君可否助小僧一臂之力”
“小僧受那几名女施主托付而来,一为超度亡灵收回老师骨血,二是在明晚的拍卖场上救走那些女施主的孩子。”
他全靠着术法支撑着自己,衣衫湿濡凌乱,双腿肉身已然被婴灵与河水啃咬殆尽,又用咒法用了许多心神,光洁的头颅在月色下竟透出些惨白。
他声音袒露出些虚弱来: “今日遇到神君便是缘,神君不若救救小僧,小僧也愿今后为神君驱使一二。”
他看不清沈宁意的脸,揣度不出她的心思,又十分识时务地摆出筹码: “神君不好奇小僧怎么可以一眼认出神君吗神君隐藏身形容貌,我本不该认出神君的。”
“只是小僧多年前得到一个机缘,由此便可见到凡身因缘之线,当日初见,便见神君身后几乎被缠似蛹,每条线又与亡者相系,实在令小僧印象深刻。”
“神君今日展露神身,我便再可得以一窥神君因缘之线,想是神君寄身肉体凡胎小僧才得以窥得一二。”
他觉察到沈宁意探究的视线,笑得十分无辜讨好: “今日神君多谢相助,我便替神君告知一妙事,那便是……神君身后一团灰雾中,竟然长出一根新的缘线,看来神君遇到了新的机缘,实在善哉。”
凡人皆有缘线,神明得以一眼观其因缘。沈宁意以人身成神,神骨至今未成,仍未脱离肉体凡胎,那些线便也仍在身上。
她在天鉴台上也看到过这些与自己相系的线,她像一只吐丝的蜘蛛,只不过密密麻麻的灰色丝网那端柳絮般飘摇无源,那意味认识她的人都已离世,这世间再无知道她生于何地长于何方。
沈宁意早就接受了这一切,毕竟她成神数千年,而凡人寿数不过屈指百年。
沈宁意成神后便不与海内凡尘相通,困于无方岛近万年。缘线只在凡人肉身之间相连,若有一根新的缘线,那便证明这世间又有个凡人记住了她的名字。
两人对话,少司命一直默默聆听,此时才那游鱼才反应大起来,游鱼绕在柯郸灵台之上不悦地绕上几圈,才吐言道: “他右眼瞳中有一枚神器,这气息好似来自……”游鱼尾巴一摆,吐出少司命逐渐兴奋起来的声音, “……东阳帝君。”
游鱼双尾一摆,少司命匆匆告辞: “我有事,岛神万事小心。”游鱼也再次回归安静。
沈宁意在想那凡人是谁,除却贺汀,谁能知道她的名姓,她隐约有个猜测,却暂时不能确定。而柯郸又如何与东阳帝君扯上关系,她想到方才柯郸看到她毫不讶异,好似早就猜到她会出现。
她决定诈一诈他,默了一瞬便转身要走,身后和尚果然开口挽留: “神君想知道什么便开口问,小僧定知无不答。”
沈宁意脚步停住,并未回身: “你知道什么”
柯郸道: “小僧师父曾算出小僧命中有一机缘,能令小僧得偿所愿。”他双手合十,露出些虔诚来, “那道箴言写:人不人,神不神,天颠地倒,河崩山塌,和光同尘,破镜重圆。”
“神君,当日初见,我便知,你就是我的这一线机缘。”
沈宁意侧过脸看他,见他的笑容又邪气又纯粹,听他又说: “神君是和我一样的人。”
“神君只要助我一力,我便能为神君寻到那条线的源头。”
沈宁意笑道: “好像没有你我也能找到。”
柯郸回道: “是,但神君肯定想知道我与帝君做了什么交易吧”
沈宁意听到想听的,回过身来。
柯郸继续道: “那日与神君初见,并非巧合,小僧接下的任务,便是帝君所派,酬劳便是一枚‘鲲眼’,令我得以看见凡人肉身之上的‘线’,更让我能看到‘味道’。”
“小僧跟随‘燃魂香’而来,这便是小僧等待的时机,一千年前,师父跨越盛海荒漠,也是被燃魂香的香气灼烤魂魄,才决定来到盛海荒漠。”
“燃魂香无需明火,只需与空气接触便可散发气味给特定之人,因此常被深埋于地底,但不久前,我便在梦中闻到此香,我便知道,时机到了。”
柯郸露出毫无恶意的笑来: “神君,那香气,就在你白日你那位师兄身上缠绕。”
他甚至谄媚地向她低头,怕她因自己戳穿她的身份而动怒,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在直勾勾地看向她: “小僧愿任神君驱使,只求神君如当日对那个凡人一般心软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