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1 / 2)
值得
谢玄元一向骄傲要强,何曾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地恳求过谁。
陆贵妃被暴君现在的模样勾得呼吸一窒,顿时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叹息一声,垂眸望着怀里一脸期待的暴君。
即便暴君现在什么都看不清,那双棕灰色的漂亮眼睛里依旧清晰地映出了陆贵妃此时此刻心虚又无奈的表情。
长久的沉默加剧了谢玄元心中的不安。他原本已经打算好了,先用些小手段把陆贵妃哄得开心一点,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提起私奔一事。
可现在这南楚人白白收了他的好处,却态度极其敷衍,半天都不肯给一句准话。
眼看着暴君的耐心即将耗尽,陆贵妃才艰难地开口道:
“陛下,臣妾在南楚的家确实有一点大,田宅广,故交又多……纵使和阿昭一起收拾,也绝非一夜之间就可以安顿完的。更何况我们如今是要从南楚帝眼皮底下的南楚皇都私奔,若不做充分准备便仓促逃离,只怕还未离开南楚境内便会被南楚帝捉了回来……”
他这话倒也不算骗人。南楚疆域纵横万里,全都算是他们陆家的地盘。
国不可一日无君,暴君今晚突发奇想叫他跟着回北卫娘家,他总要将事情好好交代一番,才能陪这小暴君任性一回。
可是那后半句,陆长平却花了点小心思,将自己和南楚帝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陆贵妃和暴君成了被追杀的苦命鸳鸯,而南楚帝则被他描述成了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陆长平悄悄打量了一眼暴君那半信半疑的表情,演技渐入佳境: “臣妾自是死不足惜,可臣妾舍不得陛下还有陛下肚子里的孩子受苦……”
谢玄元听到这里,哪里还有心思质疑陆贵妃那番疑点颇多的说辞。他一听到“死不足惜”那四个字,整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提议私奔的时候,他当真是铁了心,冒着被南楚帝截杀的风险也要同陆贵妃双宿双飞。
可他从没想过要陆贵妃死!
那人若是真的死了,纵使他借机成功逃回了北卫又有什么意思
暴君再也听不下去,他眼眶微红,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像是生怕陆贵妃待会儿说出比刚才更加可怕的话来,忽地用微凉的手指堵住了陆贵妃的嘴,声线微微颤抖:
“闭嘴……你不能死!没有朕的允许,你别想从朕身边逃开!”
连陆贵妃自己都不曾料到,那暴君极度缺乏安全感,听到“死”字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看对方的模样,若是他再说两句过分的话,怕是要直接哭出来了。
趁小暴君眼盲看不见,编瞎话欺骗他本就是无奈之举。要是真的又将人弄哭了,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陆贵妃见好就收,不敢再提“死”字。只是用温柔的语气同对方商量道:
“不逃了,不逃了,臣妾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陪在陛下身边。只是这‘私奔’一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好好准备。陛下可不可以再宽限臣妾一些时日”
谢玄元嘴上不置可否,方才有些急促的呼吸却逐渐平复了下来。他顺势抓住陆贵妃正在帮他整理头发的手拢在掌心,待到陆贵妃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将他的指尖焐热,才轻启薄唇问道:
“那你说,要朕等你多久”
陆陛下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当初替妹出嫁之前诸多项繁琐的准备工作,忍不住开始头疼。未免暴君空欢喜一场,他保守地报了一个折中的时间: “半个月如何”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在怀着孩子,每分每秒都渴望和心上人一起度过的黏人孕夫看来,半个月时间显然还是太久了。
谢玄元方才还满含期待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手也不自觉地悄悄贴在了肚子上……
他咬牙道: “等就等!朕还会怕了那南楚帝不成”他这话说得豪迈,可眉宇间的几分郁色到底暴露了心事。
谢玄元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提醒陆贵妃道: “但你必须要说到做到,半个月之后一定要带朕走,否则朕就与你一刀两断,你的孩子将来就随那南楚帝,改姓陆!”
陆贵妃被这毫无杀伤力的威胁弄得哭笑不得。
虽然他私心是希望孩子将来随生父姓谢的,但要是那小暴君执意要孩子跟他姓,他也不能拒绝,只能点头称是……
就在陆贵妃为成功安抚了试图带他连夜私奔的暴君松了一口气之时,刚在河边放完河灯的昭平走了过来。
陆昭平戳戳自家皇兄的手肘,脸上难得地没了笑意:
“阿兄。季师兄说是只与那帮缠人的师弟们说一会儿话,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了就回来陪我放灯。可这会儿灯都放完了也不见他回来。我实在担心季师兄,要不……你和嫂子先在此放灯,我折回去寻他吧。”
南楚皇都治安良好,昭平武功虽不如她皇兄,但颇擅用药使毒,足以自保。
不过陆陛下到底心疼自家妹妹,在半瞎暴君的眼皮底下,他颇为自然地将能给暗卫们指示方向的特制香囊递给妹妹道:
“路上小心,阿兄和嫂子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
夜风微凉,听得陆贵妃妹妹离去的脚步声,谢玄元又重新拉近了与陆贵妃的距离。
他半个身子倚在那高大的南楚细作身上,故意凑到对方耳边吊胃口道: “你方才不是好奇,朕要许什么愿望么”
陆长平听得暴君在他耳边小声碎碎念,便知这暴君是闲来无事打算消遣他一番。
知情识趣的陆美人心中明明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却仍是配合地问道: “陛下要许什么愿望”
那暴君听他这么问,表情立刻又神气起来,得寸进尺道: “你说些好听的,若能讨得朕欢心,朕便考虑一下说与你听。”
在北卫时,陆贵妃为了找机会刺杀,没少编些花言巧语哄骗这纯情暴君。可如今骗着骗着,将自己的真心搭了进去,说起情话来反倒不如当初那般不过脑子了。他听到暴君的要求顿了顿,半晌未回话。
谢玄元看不到陆贵妃脸上沉思的表情,只当他爱面子不肯随便将情话说出口。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道: “不愿说就算了。反正朕也不是非要将自己的愿望说与你听。”
可就在暴君已不抱希望的时候,陆贵妃终于艰难开口。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其实,臣妾从没后悔过替嫁到北卫,更不后悔与陛下……”
难得有这种机会,陆贵妃酝酿许久,打算进一步剖白心迹。而谢玄元听他突然出声,也睁大了那双迷蒙凤眼,眼巴巴地望着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