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番外——入梦来(1)(1 / 2)
暴君番外——入梦来(1)
大同五年,亦是宫中二帝大婚后的第五年,南楚,北卫边境安定,天下一片盛世清平的景象。
只是近些日子,皇宫之中却不甚安宁。
在重华殿伺候的宫人们都有所耳闻,入夏以后两位陛下似是常为梦魇所扰,殿中烛火常常自夜中一直燃至天明……
不过传闻终究只是传闻,确切说来,做噩梦的就单单只有谢玄元一人。
刚开始,也只是梦魇的时候闹腾出的动静大了些,抑或是刚醒来时艳红的眼尾氤氲出一抹湿痕。但是到了后来,他竟宁可点灯熬油整夜不睡,也不愿再继续被梦魇纠缠。
陆长平眼见暴君日渐憔悴,哪里有不着急的道理这些日子御医也看过了,安神药也开过了,可是谢玄元梦魇的症状并没有丝毫减轻。
问他究竟梦见了什么,他也不肯细说。有时催得急了些,暴君的倔脾气上来,干脆就一句话也不肯讲了。
眼见得谢玄元这些日子熬得轻减了几分,陆陛下左思右想终究是决定迷信上一回,索性将钦天监的人找来,看看这新行宫的风水。
只是暴君向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连陆陛下瞒着他偷偷召来的钦天监监正也只敢像做贼一般,趁着暴君上朝的空档用罗盘在重华殿来回探上一探。
陆陛下原本也是病急乱投医,可谁成想还真的给看出了问题。
钦天监监正带着人在重华殿后角门的梧桐树下挖出了一个浑身扎满了银针的人偶。
那小人做工精致,身上穿着绣着金线的墨色龙袍,正面贴着谢玄元的生辰八字,分明是行的厌胜之术。
监正当即吓得大惊失色。若真论起来,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提早发现也算是他的失职。幸而知晓此事的人是陆陛下,而非那位正在处理朝政的杀神。
陆长平俯身毫不避讳地拾起人偶,轻轻拍掉上面的尘土问道: “这是何人所为,具体是做什么用的”
监正躬身上前,仔细检查了人偶上的符文以及银针所在的位置,方才谨慎答道: “看这下咒的手法,似是北卫一派的巫蛊厌胜术。施术之人的心思着实歹毒,竟是要以此术损害北卫陛下的心神,令其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最终疯癫至死。”
“疯癫至死……”陆长平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宛若含着春水的温润桃花眸中渐渐敛起寒芒, “好端端的真龙天子,如何会被一个人偶轻易咒死。”
怕陆陛下跟他的暴君皇夫一样又找借口克扣钦天监的例银,监正连忙解释道: “陛下有所不知,这厌胜之术门类颇多,其中尤以北卫的厌胜之术最为毒辣。虽不能变作刀剑直接伤人,却能寻到精神最为薄弱之处反复消磨。纵是再坚韧的人,也必定有不堪回首的记忆和解不开的心结,若是一直被困在其中总也走不出去,岂有不疯的道理”
陆长平听罢,纤长的睫羽低垂,半晌没有言语,唯独握着人偶的修长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
谢玄元下朝之后并未直接回寝宫,而是脚步一转去了东宫。
阿临虽然不过五岁,但也不知是随了谁,极为聪颖早慧。现如今字已经认了九成,正在随着南楚出身的季太傅开蒙。
谢玄元放心不下儿子,隔三差五总要绕路过去看望。这一看就自然舍不得马上离开,留下陪着阿临用了午膳,又勉强读了几则昭云长公主写的睡前故事将他哄得乖乖午睡方才出了东宫的大门。
自从南楚北卫两国陛下喜结连理,两国政务合二为一,要处理的奏折也跟着翻了一番。
陆陛下和暴君二人也排好了上朝和处理奏折的分工,只是这些日子谢玄元总为梦魇所困,精力大不如前,多数奏折都是陆长平代他批的。
偏偏暴君又是要强的性子,断不肯再欠了南楚帝的,所以下午又紧赶慢赶去御书房中批阅剩下的折子。
待到窗外彻底暗下来,谢玄元才带着几分疲惫回到重华殿中和等了他许久的陆长平一起用晚膳。
连近身伺候的宫人们都知道,南楚帝向来是爱说爱笑的性子,有时只需随便说上那么一两句,就能把被朝政气到板着一张俊脸的暴君给逗笑。
可今天不知怎的,南楚帝竟意外地沉默。
谢玄元食不知味地用了一勺面前的鸭心燕窝汤,擡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南楚帝。灯下观美人,自是更胜白日十倍。更何况坐在他对面的人是南楚第一美人的同胞兄长,本就生得俊丽无双。
只是现下美人似乎怀揣心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看得人忍不住跟着一同担忧起来。
谢玄元忍不住放缓声音开口问: “怎么好像有心事”
然而对面的美人闻言,只是敷衍地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言。
暴君保护欲爆棚,全然忘了对方也是手段丝毫不逊于他的一国之君,更加紧张地追问道: “是谁欺负你了我这就去给你出气!”
然而只听对面幽幽叹道: “这全天下能欺负我的人,也就只有阿元你了。”
这似埋怨又似撒娇的话顿时噎得暴君脸红了片刻,随后不甘示弱道: “我如何欺负你了!”
“阿元还是不肯告诉我,你近些日子为何睡不好……害得我夜夜为你挂心。”
听了这话,谢玄元俊眉微蹙半晌没有言语。并非是他有意隐瞒,实在是这事儿连他自己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一旦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本应深埋在记忆里的旧日景象就会在他眼前一遍遍重演。明明已经过去近十载了,自从有了陆长平和阿临之后他也不再去刻意想了,可噩梦却从不肯放过他。在梦里,所有的折磨和羞辱似乎根本就没有尽头。
那些发生过的事情都已经变成了身上的疤痕,已经被南楚帝看了, 碰了不知多少次了,而他也没想过刻意瞒着枕边人。
可是要他亲口说出那些梦的内容,无异于叫他将自己最脆弱的伤口又剖开展示给旁人看。越是喜欢陆长平,他就越不想让陆长平记住自己不堪的过去,一见到他就想到他曾在牢狱里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谢玄元就这样纠结着,艳色薄唇紧抿,迟迟没有应声。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南楚帝竟没再刨根问底,反而端起面前的酒杯来主动岔开话题: “今日让御医调配了些药酒,对失眠多梦十分有效,阿元要不要试试不成的话,我就陪你一起熬到天亮看日出。”
这是个怎么看都不算亏的提议,谢玄元也跟着端起酒杯,比起犹豫更多的反而是感动: “你少喝些,明日一早还要上朝,休想借此机会偷懒。”
陆陛下小心思被看穿,倒也并不尴尬: “好,那便早睡早起。我只是想让阿元你今夜睡得好些。”
谢玄元眼见南楚帝那双清润的桃花眸中全是他的影子,头脑一热也就顾不得自己那一杯倒的酒量,听话地将杯中的安神药酒一饮而尽。
陆长平见暴君肯买他的账,又趁热打铁劝了几杯酒,直到把暴君喝到面色酡红眼神迷离方才遣退了宫人,把醉倒在桌前的“美艳娇妻”一把抱了起来,放在了内侧的床榻上,随后便顺手熄了灯烛……
一墙之隔的偏殿,钦天监的人听了退出来的宫婢们传信,已然将破除厌胜之术的阵法准备妥当。
只是监正仍是不放心地问前来传信的掌事宫女霁月道: “陆陛下当真铁了心要自己跟着入梦去”
真不怪他瞻前顾后,实在是当今天下由南楚和北卫两位陛下共治,太子尚且年幼,若是他的术法稍微出了什么差池,怕是要群臣无首,天下大乱的节奏。
这压力也太大了些,监正想着好歹留个能主持大局的陆陛下,也好叫他不要这么有压力。
霁月有撮合陆长平和暴君的功劳在,如今是两位陛下都信得过的心腹,见钦天监的监正临阵竟打起了退堂鼓,忍不住有些气恼道: “是两位陛下信任大人,这才对你委以重任。陆陛下自己都没在怕,怎么反倒是大人先怕起来了两位陛下之间的感情咱们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突然临时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