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2 / 2)
林禾景想了一会儿:“要重查我爹爹的案子,还有一个法子。”
席阳伯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中尽是不敢置信,他紧盯着她,似乎在等着她亲口说来、似乎又是想以目光逼退她的妄言。
“登闻鼓。”
林禾景还是说了出来。
范学铭愣了一瞬,后目光渐深沉:“十年来,没有一人再敲登闻鼓,你可知是为何?”
登闻鼓是前朝之制,于阙楼前设鼓,许百姓击鼓鸣冤、递呈事状,依状书可断是否可上达天听。
天子即位时,此鼓半年未休,后百姓之诉圆满、鼓前便日渐冷落,至今时,已十年未有案情。
非是天下无冤,而是击此鼓,无论何情,先受棍杖三十,若所诉有虚,便以诬告罪论之。如今陛下仁政,诉冤之途不止此一处,故此重罚,无人愿受。
“此事,并非不至如此。”范学铭看向林禾景:“一击登闻鼓,便是破釜沉舟、再无退路,即便是顺利,也受重刑,更或有性命之忧。”
席阳伯紧皱着眉头:“不止如此,你击打登闻鼓,此后便要站在世人面前,自揭自己的身世,才可以林家女儿的身份为父申冤。”
席阳伯坐正了身子,神情严肃起来:“即便你证实了自己的身份,等你受刑三十,在你爹的案子查清之前,你身为罪臣之后,也不可能沾查此案,你会由登闻院受押,直至案清。”
“你们信我爹爹贪腐吗?”
席阳伯从未见过林夏,他愿查此案,不过是因范学铭之故,听林禾景这般问,他将目光移到了范学铭身上。范学铭目光下落,语气惆怅:“你父亲当年在京都任职并不久,我与他不过寥寥数面,可我认定、他不会,至少,他不会贪墨江州赈灾银。”
闻得此言,林禾景脸上终于绽开一个笑容:“我在江州待了十余年,从未知晓有人查过我爹的案子、寻过林家后人,在我来江州前,其实有人冒认过我的身份,但纵是如此,江州亦无因此事而来者,而我入京都暗查过往、少卿曾于湖川查起当年旧事,皆无人留意相阻,但此案交于陛下,却有了变故,若非所有案子都否了,那么此案不愿彻查,必然是有原因的,我相信范公与少卿也有此猜测的。”
她擡手将面上泪水抹去,视线落在案上的细枝小花上,她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忆之中,并无爹爹半分身影,可我觉得,他能得我师父、公爹、范公您们的信任,那他也一定不是个贪官,替他昭雪、洗清身后名,是我难得能为他做的事,击登闻鼓,来京都前我就愿意的。”
范学铭欲劝,席阳伯已抢先一步冷静开口:“你在大理寺做事,此事瞒不住,那么你爹爹的案子几乎便不可能会交到大理寺手上,多半会由刑部接手,而刑部从头查起,陈年旧案,又于湖川远地,至少半年。”
这便意味着,林禾景会带着伤,在大牢里待至少半年,也许根本等不到案子昭雪那日,她便会消没于牢中。
林禾景并无惧,她思量几分,道:“只有一事,我还需要处理。”
“何事?可用我们帮你些什么?”
“寺中,有蒙汗药吗?”
林禾景下值时,王主簿主动跟上了她的步伐,林禾景以为他是要打听今日到范公处说了什么,正斟酌着字词,却见他怒目直视站在门口的周棠错。
“林录事,是不是这厮终日纠缠于你,看我今日不将他抓进牢中,好生审问,看看他到底包藏何等祸心!”
这戏文一般的词儿惊得林禾景一瞬忘记所有,只顾着愣愣看着王主簿冲向周棠错。
“唉——胖老头儿你为何踢我——”
直至周棠错叫起时林禾景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拦着。
王主簿手下不留情面,亦是对林禾景拉架的举动痛彻心扉:“林录事啊,你可是录事堂里我最看重的年轻人呐……”
林禾景当真是蒙了,好一阵才将误会解释清了。
王主簿扶了歪倒的官帽,终于想起在此处动手,明日怕是要被御史台告一本了,叹着气奔向了自家马车。
周棠错拿着手里被撕坏的扇子,委屈向林禾景开口:“我瞧着就这么像吃软饭的?”
林禾景望着他无言,倒是他自己个过了一会乐起来,头都昂起来了:“也可,左右吃软饭的,也是一对儿。”
这个认知好像教他骄傲起来,他得意理着被弄乱的头发:“你明儿告诉那个胖老头儿,就说我确如他所言。”
林禾景没有答他,目光在他脸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她扯出笑容来:“夫君,咱们今日买壶梨花白吧。”
周棠错未查她的异样,兴高采烈牵起她的手:“嗯,买酒!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