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能说,不敢说(2 / 2)
……
谭易急忙到了医院,找到病房刚要推门进去,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带着点疑虑进去,就见他妈妈躺床上打着点滴,旁边心电检测仪滴滴地跳,显示一切正常。
“妈?”谭易担忧走到旁边,“怎么突然就病发了?”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坐在沙发里和倪阿姨聊天呢,站起来就发现眼前一片黑。”
谭妈妈说得轻松,谭易听得心里一紧,心想:坐一会儿起来就昏倒?
“还好是沙发,”一旁一位陌生阿姨安慰他,“要是地上就恼火了。”
那阿姨看起来有些苍老,皱纹多出谭妈妈许多,穿一身灰色长款羽绒服。
“对对,还好你倪阿姨在,不然我可能要自己醒来才能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谭易见她笑得中气足,担忧的神情松了许多。
谭妈妈给倪阿姨使了一抹眼色:“我儿子,怎么样?”
“一表人才。”
倪阿姨打量谭易,笑容满满。
“我儿子开了家客栈,我嘛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东西都是给他的…恩雨嫁过来不会吃亏的,你放心…”
“妈?”谭易打断谭妈妈的话,“你在说什么?”
“哎…”谭妈妈扭了扭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这位是恩雨的妈妈,我们在说你跟恩雨的婚事。”
“婚事?”
谭易懵在原地。
“你们处了两个月差不多了,该订婚了不是。”
谭妈妈说得理所当然,谭易嘴微张,一脸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安排好的错愕。
“他们年轻人的事,”倪阿姨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自然是他们说了算,我们只能在背后帮帮忙诶。”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结婚了?”
谭易脸色惨白如一张纸。
“恩雨不是说你们处得挺好吗?怎么还想再处处?够了够了,”谭妈妈说起来一股怨气呼之欲出,“你今年都要满35了,我还要等几年才抱上孙子啊?”
“恩雨说的?”
他是在没办法违背他妈妈旨意的情况下和恩雨出去过几次,那也仅限于吃吃饭,然后送她回家,话说得也少,怎么就提到订婚来了。
谭易余光瞄见她妈妈对着倪阿姨挤眼弄眉,笑容里满是她们之间的秘密。
蓦地,觉得自己是不是上了什么当,转身跑了出去。
找到主治医生问他:“我妈妈她心脏病严重不严重?”
主治医生见他神色慌乱,以为他很担心他妈妈的身体健康,露出个放宽心的神态说:
“你放心,没有大碍,这次晕倒只是因为贫血,不是心脏病发。不过因为贫血晕倒也算严重的情况,得住院观察,看贫血是不是因为心脏病诱发的病症。”
谭易仔细听,思量几秒后道谢:“好,谢谢医生。”
回到他妈妈病床前,倪阿姨已经走了。
谭妈妈见他进来,一改刚刚的亲切笑容:“你刚刚那样什么意思?让你倪阿姨见了以为你多不情愿似的。”
“我是不情愿。”
谭易坐在了刚刚倪阿姨坐的位置,脸上带着倔强。
“你不情愿?”谭妈妈反问,“你要怎么才情愿?等你妈死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谭易脸上痉挛了一下,脑子似在被什么东西践踏,叹了口气:“又来了。”
“又来了?”谭妈妈提高了声调。
“拿死来威胁,不就是你的手段吗?”谭易低声说话,擡起眼,“爸不就是这么被逼走的?”
“你…”谭妈妈情绪开始激动。
“也要逼走我是不是?”
谭易丧气的口吻,像是在做一种明知道不会成功的抗争。
“好…好啊…”
谭妈妈气得发抖,拿起旁边的喝水杯子往他头上就是一砸。
杯子砸在谭易额前角,弹到了地上,哐当一声,碎了一角,水洒出一滩痕迹。
谭易没有躲闪,血从额角往下流了个直线,他把眼垂了下去,等着他妈妈狂风暴雨般的咒骂。
“你爸爸走是我逼走的吗?他在外面有女人你知不知道?你们两父子果然基因好啊,都是没良心的,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啊?我怎么了?我就这么不入你们的眼?都要我死,都要我死!”
谭妈妈说着怒气变成了哭,哭完开始抱着头啜泣。
一旁人见这种状况只观看,不敢上前干预。
一位热心大叔上前来宽慰:“小伙子,别惹你妈妈生气了,你妈妈还生着病呢,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啊。”
谭易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盯着自己的脚。
“你也别难过了,儿子总归是自己的儿子,都那么大了,打成这样,不好看嘛。”
劝解的人以为通过自己这么一劝,两个人都会对他有所感激,结果劈头盖脸的骂声传过去:
“关你什么事?我教训我儿子,你管得着吗?你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吧,把别人肚子搞大了,还当街打人,要脸不要脸?”
这些八卦,只要你进来病房不到半小时,就会传得到处都是。
谭妈妈也从来不怕别人传她家的家长里短,她一直以来都把这种八卦当作家常便饭一样简单正常。
她跟别人还有不一样的就是,有些人喜欢八卦别人,自己藏着掖着。
谭妈妈不是,一向有来有往,你八卦我的,我也八卦你的,很是公平还光明正大。
“你这人怎么这样的性子,人家好心劝你,你不说谢谢,反而恶意骂人!”
那大叔被她骂得憋屈,忙反驳,却很结巴。
“要你假好心,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跟你儿子都一样,什么烂种子结什么烂果。”
“你…”大叔骂不过转身,“什么人啊都是。”
睡另一边的家属嘲笑说:“闲事少管。”见谭妈妈拿眼瞪他,见谭妈妈拿眼瞪他,忙住了嘴。
“你滚你滚!”谭妈妈转眼继续对着谭易,“你还坐这干嘛?让我自己待这死去,从你的愿。”
谭易继续坐着不动,头也不擡,脸沉冷得像一块冰。
“我是不是说不动你?你要我怎么办?每次就低个头,跟你那个死老爸一个德行。”
“他还没死,”谭易见她的气消了点,故意说,“在另外一个城市过得不知道多好。”
“你什么意思?意思他离了我过得更好?”
谭妈妈拿起枕头往他脸上扔,谭易接住枕头,起身给她塞在身后。
“我…我…”
谭妈妈眼睛一翻,似要晕倒,谭易一紧张,正要去喊医生,后又见她仰着头,睁着眼,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谭易,你说,你爸爸在那边过得真的很好?他现在的老婆,真的,比我对他还好?”
“你的好是你以为的好,”谭易又坐了下去,“不是他要的好。”
“什么是好?任由你们的性子来就叫好?隔壁家孩子就是他父母什么都依着他,最近怎么样了?又赌又吸,最后死在哪儿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好好看紧你,你能有今天这么优秀?”
“那是两回事。”
谭易带着点儿哀求去注视她的眼睛,希望能换来她的理解。
“就是一回事!我幸幸苦苦送你去读大学,让你学知识,就是为了让你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人,有份体面的工作,结婚生子,老来有伴。妈妈…做错了吗?不理解你吗?”
说完斗大的泪珠开始从眼眶滚落。
谭易见她真的伤心了,于心不忍:“你别生气了,是我错了,辜负你的养育。”
“不…你辜负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是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家庭,让你对婚姻充满不信任…”
“妈…”
谭易哽咽,他还是不敢说,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