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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湿罗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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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还想抗拒的少女打横抱起,轻放在一边干净平整的石头上,然后再度捏住她的脚踝。

少女的脚踝纤细,谢怀蔺一只手就能完全包裹住,甚至还留有空隙。

“等、等一下!”

温久面红耳赤,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在男人面前赤足这种事……

但谢怀蔺不为所动,捉住她后缩的右脚,动作温柔地褪下浅蓝缎面绣鞋,然后是沾湿了的白色罗袜。

皮肤裸.露在冰凉空气的瞬间,温久情不自禁地蜷缩起脚趾。

少女的玉足细嫩白皙,脚背绷得很直,圆润的脚趾如珠贝般小巧可爱,因害羞和紧张微微瑟缩着,泛着淡淡的粉红。

谢怀蔺单膝跪地,视若珍宝地捧着她的右足,卷起衣袖耐心擦干上头的水痕,表情认真,目光清澈,不带任何亵渎的神采。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暖,温久轻轻垂下眼睫,入目是他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眉眼。

他是杀伐果决的沙场战神,是黎民爱戴将士信赖的大都督,是百官敬仰的同时又深深畏惧的上位者,此刻却以这般臣服的姿态,心甘情愿地为她擦脚。

温久抿了抿唇,春风吹乱湖水,也吹乱了她的心,以至于心潮汹涌起伏,在胸腔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热意在体内肆意流窜,直叫大脑都跟着变得昏沉。

谢怀蔺拧干绣鞋上多余的水渍,运内力蒸干后又在底部铺上干净的帕子,然后才为温久重新套上。

“好了。”

他呼出口气:“先将就一阵,回去马上换双新的。”

“……”

“怎么了?”

见她迟迟没有作答,谢怀蔺只当她是害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小腿:“别气呀,给我看又不是给别人看,想想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

他语气欠欠,露出和少年时期一样痞坏的笑,恍惚间,温久觉得谢怀蔺从未改变过。

变的人是她。

她变得比以前更胆小,变得顾虑重重、踯躅不前。

“谢怀蔺。”

温久低声唤他的名字,嗓音微涩。

“嗯,我在。”

谢怀蔺欢快应道,等待着少女或是愠恼或是轻责的话语,无论哪种,他都甘之如饴。

然而这些通通没有。

温久突然弯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喃喃:“你能回来……真好。”

喷洒在脖颈间的呼吸热得异常,男人肩膀僵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此刻无限放大,与之相对的,他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上。

“你说什么?”

喉结滑动,谢怀蔺情不自禁地沉了嗓:“温岁岁,把话说清楚。”

温久含含糊糊地又说了些什么,谢怀蔺转过脸想问个清楚时,少女身子软绵绵地向一旁歪去——

谢怀蔺一惊,连忙捞住她的腰,防止她继续下坠。

“岁岁!”

少女双眸紧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谢怀蔺伸手探去,这才发现她额头滚烫。

什么旖旎什么遐思都顾不上了,他抱起温久,沿来时的方向一路疾驰狂奔,几乎是用踹的踢开了行宫的门。

“四、四哥?”

兄长难得会如此失态,谢怀钰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后注意到昏迷的温久。

“她这是怎么了?”

少年声音里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担忧。

“叫何院使过来。”

谢怀蔺冷着脸命令,大踏步走进里间,把少女轻放在床榻上。

何院使很快赶来了,更准确地说是被谢怀钰拉着袖子拖行过来的。

老太医气喘吁吁站定,只消观温久酡红的面庞便知大事不妙。

“方才在湖边碰了水,虽然马上擦干了,但……”

谢怀蔺讲清来龙去脉,懊恼自己没能更加及时地拉住温久。

“她从以前就吹不得冷风受不得凉,是我没看好她。”

“也太娇气了吧。”谢怀钰不忍心看兄长自责,“是她自个儿身体弱,跟四哥你有什么关系?”

谢怀蔺略带警告地瞥了他一眼,但此刻没功夫和他计较。

“如何?可有大碍?”

何院使边捋着胡子边给温久把脉:“温小姐的状况不像是受凉,更像是打击过大导致气血不畅。”

虽然温久表现得很坚强,但孙嬷嬷的背叛和死亡果然给她带去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谢怀蔺望着榻上熟睡的少女,满眼都是心疼。

“奇怪……不至于如此虚弱啊。”

老太医皱着眉,喃喃自语:“不对,这脉象是……”

谢怀蔺顿时紧张起来,连声逼问:“什么情况?可严重?”

何院使面色凝重,揭开搭在温久腕上的锦帕:“失礼了。”

他将少女的衣袖挽起一截,只见那莲藕似白嫩的小臂上蔓延着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线。

何院使大惊失色:“这这这是……奢情蛊!究竟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蛊?”

这个字眼让谢怀蔺眼皮一跳,脸色阴沉得可怕:“不管什么时候种下的,先给她解毒再说。”

何院使忐忑开口:“此蛊源自东夷,是用一种名为‘奢情’的花为原料炼制成的,蛊虫以人精血为食,毒性霸道,中者一、一个月内会血尽而亡……”

“所以让你赶紧解毒啊!”

被男人一吼,老太医佝偻得更厉害了,视死如归地说:“微臣……解不了。”

“你说什么?”

谢怀蔺瞳孔骤缩,扯出一个冰凉的笑。

“解不了是什么意思?”

“都督恕罪!”

何院使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东夷偏安一隅,有关奢情蛊的记载并不多,微臣也是偶然从一本医书上得知此蛊的存在,至于解药……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眼睁睁看着温久被蛊毒折磨致死吗?”

谢怀蔺眼睛通红,攥住何院使的前襟将他从地上拽起。

可怜的老太医双脚离地,苦着一张脸道:“即使解了毒,以温小姐的身体状况,最多只能撑到二十五岁。”

“你放屁!”

谢怀蔺忍无可忍地骂了句脏话:“解不了就解不了,少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

“是真的,”何院使快哭出来了,“温小姐的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本来只要坚持调理就不会出大问题,但这几年她忧思成疾,精神压力过大导致身子亏损严重……她本人也清楚自己的状况,想必是不愿让您担心才瞒着的。”

忧思成疾……

谢怀蔺愣愣地松开了太医,神情恍惚地喃喃:“怎么会这样……以前还好好的啊……”

温久病弱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还没到危及性命的地步,到底是怎样的忧思,才会让身体不堪重负到这种程度?

——这三年里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何院使已经是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了,如果连他都没办法,其他人也不用指望了。

“李百薇呢?”

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谢怀蔺冲呆立一旁的谢怀钰吼道:“李百薇到哪了?”

“李、李姐姐说要顺道去趟沂州,所以还、还在路上。”

谢怀钰从没被兄长这般严厉地逼问过,磕磕绊绊答:“预计还要十天才能到京城。”

“请她入京是来玩的吗?”

谢怀蔺脸色恐怖得足以把成年人都吓哭。

“派人去催,叫她马上给我滚过来,不然她要的东西就别想了!”

-

嘈嘈杂杂的说话声像雨声一样侵入耳朵,温久感觉意识一会儿漂在水中,一会儿又飞上天空,浮浮沉沉,居无定所。

身上很疼。

特别是右手小臂的位置,疼得一抽一抽的,血管仿佛要爆裂开般跳动。

她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不然怎么会看见已经去世的祖父和父亲,还有孙嬷嬷,就连失踪三年的哥哥也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如果这是梦,那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如果不是,若能和家人团聚,真的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从第一次知道死亡的概念时起,温久就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

她生来体弱多病,缺乏常人具备的健康,所以她并不害怕死亡,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爱她的家人,舍不得让他们为自己难过,因此一直努力地活着,希望能和家人生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是命运反复无常,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反倒是病弱的自己独活至今——她已经失去了存活的意义。

就这样吧。

扪心自问,她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会允许她死后和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团聚吗?

一个人坚持到今天真的好累,在另一个世界,祖父还会像以前那样疼爱她,父亲也许会放下芥蒂接纳她,甚至还能见到素未谋面的母亲——

她怀着美好的憧憬,朝前方虚无缥缈的光点走去。

然而,在迈出脚步的瞬间,有人攥住了她的手。

温久迟缓地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庞。

谢怀蔺神色焦急地说着什么,但声音被看不见的屏障隔绝,温久只能看见他的薄唇飞快张合。

啊啊,她在这世间并非毫无牵挂,还有一个人苦守原地,在等她回头不是么?

谢怀蔺。

她默念这个名字。

她辜负了曾经救赎过自己的少年,罪孽尚未赎清,岂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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