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心动1(2 / 2)
可能是久无人居的缘故,空气里带点干燥的涩意。
和想象中的冷硬风格不同,侯府一应陈设具齐,虽没有像温家老宅那样雅致的亭台水榭,却也简单大气。来往的小厮和婢女都穿绣有谢家家纹的服饰,安静认真地履行各自职责。
短短半个月便将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难看出女主人当家的能力一流。
温久被带进待客的正厅,一位五官英气的妇人正翘首以盼她的到来。
“久久,盼了这么多天总算把你盼来了。”
看到她的瞬间,镇北侯夫人纪向纭眼睛发光:“要不是我们刚回京城,家里一切都没安顿好,我早就去温府见你了。”
女人热情的态度让温久有些无所适从,但并不反感。
对温久来说,这明明是她和侯夫人的初次会面,内心却不由自主地感到亲切。
她本想尊称一声“侯夫人”,转念想到已经喊镇北侯“谢叔”了,再叫“侯夫人”未免显得生疏,于是临时改口。
“纭姨哪里话,要拜访也该是晚辈来拜访您,怎敢劳烦您亲自探望。”
果不其然,听到少女对自己的称呼,纪向纭眉开眼笑:“好孩子,快让我仔细瞧瞧。”
她将温久转了一圈,嘴上不住地夸赞:“多年不见,你都出落得这么漂亮了,和你娘越来越像……就是太瘦了,是不是在家里都没好好吃饭?我就知道温家的男人不懂得养小姑娘……”
这话说得,好像温久受了什么苛待似的,她哭笑不得:“爷爷和哥哥都很疼我,是我自己身子太虚,怪不得别人。”
避开亲生父亲不谈,只提到爷爷和哥哥,纪向纭敏锐觉察到了什么,问:“你爹该不会还在怪你吧?”
“……”
从少女长时间的沉默里,纪向纭明白了答案,顿时柳眉倒竖,生气道:“你爹真是……再怎么糊涂也该有个限度吧?简直不可理喻!”
“爹爹他也是太爱我阿娘了吧。”温久苦涩地说。
眼前的女孩懂事得让人心疼,纪向纭望着她那和已逝好友肖似的脸,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们感情确实很好,郎才女貌,任谁看都是一对璧人。”
纪向纭侃侃而谈:“当时你爹还差点成了长公主的驸马,先帝都快指婚了,你爹冒着丢官的风险到先帝面前直言拒绝,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要知道,那一年他高中状元,正是平步青云的时候呢。”
“还有这事?”
温久惊讶地说:“我从来没听公主和二叔提起过。”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纪向纭笑道,“没想到最后成为驸马的会是温二,不过他脾气出了名的好,长公主又是那样娇纵的性子——这两人倒是互补。”
确实,单凭宋莜岚傲视万物的性子,换做别人肯定忍受不了,恐怕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但温致宁为人宽厚温和,长这么大,温久还没见过二叔发过脾气,更别提和长公主吵架了。即便偶有口角,也都是温致宁包容居多。
看样子纪向纭十分熟悉当年那段往事,温久忍不住问:“纭姨,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父亲的缘故,有关母亲的一切在温家都是禁忌,不管是祖父还是兄长,都很少提及关于母亲的事。
温久也怕勾起他们伤心的回忆,所以从来不曾主动问及,可实际上她很想知道给予自己生命的那个人的事情,对“母亲”这个形象满怀憧憬。
听到少女的问题,纪向纭露出怀念的神情。
“她呀,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温柔识大体,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有智慧的。”
纪向纭直视温久的双眼,柔声道:
“久久,你很像她。”
温久抓住裙摆,布料上显出深深的褶皱——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是什么感受,但听到自己像母亲时,空洞的躯壳逐渐被暖意填满,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和素未谋面的母亲如此之近。
她绽开一个羞涩的笑,仿佛得了什么认可的小孩。
“久久愚钝,远不及母亲半分。”
“你就别自谦啦。”
纪向纭笑说:“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京城第一才女舍你其谁?”
“毕竟我没法像同龄人那样去书院,常待在家里,闲暇多了只能靠看书写字解闷。”温久不好意思道。
“话不能这么说,读书最适合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唉,慕之要能有你一半上进就好了。”
提起叛逆的儿子,纪向纭头疼不已。
“从小他爹就把他往将士方面培养,导致他对读书一点兴趣都没有。战时打打杀杀那是迫不得已,如今天下安宁,要是一直做个胸无点墨的莽夫,将来哪个姑娘敢嫁他?”
哪有母亲这样损儿子的,温久都怀疑谢怀蔺是不是侯夫人亲生的了。
况且一个能以巧计歼灭敌军的人,说明他有勇有谋,怎么都不至于是个莽夫。
“纭姨放心,谢小侯他……应该挺受欢迎的。”
想起宋彧所描述的谢怀蔺在书院的受欢迎程度,温久如此宽慰道。
纪向纭眨了眨眼,带了几分揶揄的语气:“久久,你觉得慕之怎么样?”
温久一愣,万万没想到会被问及对谢怀蔺的看法。
但她也不傻,知道纪向纭是拐着弯试探她对婚约的态度,于是坐直身子,正色道:“谢小侯年轻有为,保家卫国护边境安宁,久久深感佩服。”
这回答也太官方了,纪向纭不死心,继续追问,这次的问法更加露骨:“你也快及笄了,对婚事有没有什么想法?”
温久落落大方道:“爷爷说婚事随我心意而定,我的话是想多陪他老人家几年,暂时不急着嫁人。”
看来对自家的臭小子真的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纪向纭悻悻叹气,把原因全归结为谢怀蔺给人小姑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你若是有心仪的男子,别忘了告诉纭姨,让纭姨替你把把关。”
她虽然有心让温久当自己的儿媳妇,可若人家不愿,再三试探只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纪向纭半开玩笑。
“在此之前,纭姨还要拜托你多盯着点慕之的课业,别看现在老老实实拜了你爷爷为老师,不出三天立马现原形,到时还要麻烦你多督促了——他要是不听,你打他骂他掐他都行!就说我给你的权力!”
被长辈如此真诚地拜托,温久不好推辞,而且她还欠谢怀蔺两本孤本的人情没还,于是郑重应下。
“娘,有客人?”
说曹操曹操到,话题的另一主角恰到时机地走进,打断了温久和侯夫人的谈话。
温久闻声望去——
少年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窄袖劲装,依旧高束着马尾,看上去刚刚结束晨练。
他边擦汗边大踏步走进来,大概是热的,汗水沿着下颚一路滑落,经过剧烈起伏的喉结,最后滴在敞开的衣领上。
最要命的是,汗水浸透了薄薄的练功服,使得蜜色肌肤清晰可见,顺着敞开的领口,能瞥见结实饱满的胸肌,以及再往下那若隐若现的凌厉线条……
温久一个大家闺秀,何曾见过这般场面?登时脸颊红透,飞快把头扭向相反的方向。
谢怀蔺看清是温久,眼睛蓦地一亮,可少女好像很不想看到他似的,只留给他一个绷紧的侧脸。
纪向纭看出温久的窘迫,瞪了儿子一眼:“会不会好好穿衣服?看看你这副样子像什么话?赶紧下去换了!”
谢怀蔺无辜地摸了摸鼻尖——他在家里一直都是这么穿的啊,谁知道母亲一大早就把温久请来了。
但明白温久不肯看他是因为害羞而非讨厌,谢怀蔺心情莫名大好,难得顺从母亲一回,乖乖下去换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