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帝后离京（2 / 2）

“二伯。”弘晖的声音清朗，带着新君的威仪和对长辈的尊重。

“皇上。”胤礽连忙收敛笑容，躬身行礼，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新帝是不是要给他放个长假。

弘晖却侧身，示意胤礽看向身后不远处，那里，几个内侍正抬着两大箱东西，脚步沉重地走过来，轻轻放在胤礽脚边。箱子盖打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几乎要溢出来的奏章！

“二伯，”弘晖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恳和倚重，“朕初登大宝，诸事繁杂，千头万绪。西北军报、江南漕粮、直隶河工、吏部铨选，诸多紧要事务，亟待处理。您老成谋国，经验丰富，军机处这摊子，还有这开年堆积的紧要奏报，还请您多多费心，替侄儿分担一二。”他顿了顿，看着胤礽瞬间僵住的笑容，又补了一句，语气无比自然，“皇阿玛临行前特意叮嘱，遇有难决之事，务必请教二伯。”

胤礽：“……”

他脸上的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随即是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恐。他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脚边那两箱如同小山般压过来的奏章，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分担一二？请教？

这哪里是分担！这分明是换了个主子，继续让他当那个全天下的总管家！全天下的麻烦事，还是堆在他案头！说好的退休呢？说好的遛鸟呢？

巨大的悲愤和一种被命运反复戏耍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胤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眼前那两箱奏章仿佛变成了两座大山，轰然朝他压了下来！

噗通！

胤礽双腿一软，不是跪，而是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一屁股跌坐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额头无力地抵在离他最近的那箱奏章棱角分明的边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石像。

“二伯！”弘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欲扶。

“臣……臣……”胤礽的声音从奏章堆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万念俱灰的认命，“臣，遵旨。”那声音气若游丝，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认命地抬起头，脸上再无半分光彩，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命苦二字。他挣扎着，扶着奏章箱子边缘，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新帝弘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皇上放心，臣这就去军机处干活。”

说完，他失魂落魄、脚步虚浮地，像一个被押赴刑场的囚徒，朝着军机处值房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去。背影在初春微寒的风中，萧瑟得如同深秋最后一片枯叶。

弘晖看着二伯那悲壮的背影，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被案头待批的奏章拉回了思绪。他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象征着无上权力也意味着无尽责任的养心殿。

军机处值房内，灯火依旧通明。胤礽坐在他那张熟悉的、堆满了新送来的文书的紫檀木大案后，看着眼前再次堆积如山的奏章，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长长地、认命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悲愤。

“命苦啊！真真是苦命！”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刚送走一个周扒皮，又来一个，我胤礽，是欠了胤禛你几辈子啊……”他一边嘀咕，一边认命地拿起最上面一份关于西北军饷的奏报，提起了那支沉重的朱笔。

笔尖落在纸上，留下一个认命的、工整的批注。值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一个苦命亲王内心无声的咆哮：“苍天啊！这差事何时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