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爱冬的结局(2 / 2)
暮志明上来收拾残羹冷饭,兔肉的碟子里只剩下辣椒,鸽子汤也被全喝完,茄子盖饭只剩下碗。
暮程秀缩在床上继续看他的书,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漆下来,能听到呜呜的风声在敲打窗户,天气预报显示明天会下局部小雨,不过那是康灿的事,隔二百公里外的安遥乡就不知道了,或许太阳明媚,也或许大雨倾盆。
“早点休息,暮光今天会很晚回来。”暮志明面对这个抢来的男儿媳妇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和柔和的语气。
“嗯,我知道了。”暮程秀应答,他对暮志明的感情有点微妙又有着从内心升腾而起的服从和佩服,所以没有面对暮光时的冷漠淡然,他也就无从知道暮志明无数次接二连三灭掉他看到曙光的希望,也无从知道他到底有多么坦护庇佑暮光。
楼下脚步声渐行消失,暮程秀合上书侧着身体躺在床上,看沙漏又泄一点才慢慢坐起身,赤脚像金尊玉贵又优雅的波斯猫悄无声息的走到书架前把书放进去,打开临东的窗户静静站着,寒风吹着飞起来的柔顺头发,顺着无遮挡的缝肆无忌惮的打破温暖巢xue里的暖风,眼眸向下垂,暮志明的房间开了灯,定定看一会才把窗户关上,剩余波涛汹涌的烈风全数被玻璃格挡,像汹涌澎湃的潮水溅上防潮堤却雷声大雨点小只轻微进入一小泼。
暮程秀无所事事又坐在暮光平时办公的椅子上,旁边打印机上还有一张A4纸没有拿出来,手拿起钢笔,随意在洁白的a4纸上挥霍,渐渐的一个Q版的自己就出现,然后再是一连串迷你Q版的小动物。
画好后钢笔刚好也没水了,弯下腰想从抽屉里拿出墨水,却轻微愣一下,最着急来不及上锁的样子,他迟疑片刻,眼珠轻微转动,暮光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他应该没时间看监控,就算有时间也没信号,内心稍稍安定下来。然后暮程秀把手往下放轻轻搭在镶嵌式的扶手上,猛然一拉,随着轴轮的滚动声音里面被锁上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之下和本应该知道的人目光下。
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是用橡皮筋捆成一摞摞的书信往来,他拿起一摞折开,书信就成堆倒向桌面。
首都锦绣区嘉荣天鹅小区538号
暮程秀(收)
广央康灿安遥乡暮雨村
暮免(寄)
全部书信的全部开头都一模一样,全都是暮免在这空白的五年间每月寄来的书信,向下看,每一摞上面都带着一个小纸条写好年份,他看的这一摞是三年前的,暮程秀大脑一瞬间放空,迷茫的看着桌子上有些年份的书信,这五年里他没有收到一封关于安遥乡的书信,他根本就不知道。
打开已经拆过的信封袋子,里面是以前老式的红色横书信纸,字里行间一句句写出思念。
阿秀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看一眼,爷爷和你奶奶好想你,今年中秋回不回来,你五叔说合并一桌大家热热闹闹的过节,家里的桃子熟了,我和你奶奶留个大的给你,昨天暮光上去给你阿爹阿娘拜过了,回来就不用拜,天冷了,你奶腌了许多笋,带点儿回学校。
身体不中用,昨天桃子也打不下来,要暮光爬上去才能摘一箩筐。
中秋不回来那什么时候回来看啊?爷爷年纪是真的大了,你奶奶也不是这痛就是那痛,你在首都还好吗?读书辛不辛苦?你五叔的钱够不够?
一目十行,暮程秀明白是暮光把这些信件拦截下来,以他的口气再重新写回给这两个老人,因为在这一年里他刚好出国了。
眼眶酸涩,手指下意识颤抖的翻阅这满目的信件,一句句的希望和失落的遗憾像把尖锐的刀刺进毫不心亏的心脏。
听阿光说你的钱不够回来坐飞机,那就别回来了,省着点让自己穿好吃好,我和你奶奶一切都好!
十一月的天我还能下地抓鱼呢,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边也下雪,你爹年轻的时候还寄过照片回来给我们看,北边是不是比南边冷呀!记得要穿好衣服,只要暖难看也没什么。
那条大道开路了,等你毕业的时候就不用爬山回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暮程秀捂着嘴静静的呜咽,眼角滑落的泪滴在毛绒的地毯上,心脏的博动直接敲击耳膜,一声声传来痉挛的绞痛。
手拽着雪白的纸捏的皱褶四起,过了大概20分钟颤抖的身体才渐渐止住,暮光透过高清的监控看到他通红的脸颊沾着眼泪,一点一点将被捉皱的信件抹平折起来塞进信封里将代表一年时间的12封信重新摞好,用橡皮筋捆绑。
暮光一边走一边盯着手机,远处就是雾冬了,穿过雾冬就能看到暮雨村,能从遮挡的繁杂枝叶里看到灯光,因为家家户户门前都有大灯照明,在漆黑的夜里远处观看像璀璨的明珠散发光芒,曾经贫瘠得只有三盏蜡光的世界已经非常的遥远。
暮程秀紧紧盯着信件,仿佛如临大敌般仇恨瞪视。
他到北京时商家就已经说明一切他是了解当年两家争夺,暮免的信却又讥讽的迎面给他刮了一个重重的巴掌,让他颓然坐下。
有谁会12个月每一个月都坚持在1号寄出一封信,一坚持就坚持整整五年,五年里道不尽的思念化成枷锁将他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紧紧缠绕,让他每晚都不得安息,万百惠临时死那双眼眸折射出的强烈的希冀仿佛又近在眼前。
心虚,惶恐,局促,不安像金箍咒重重压向心脏,导致他有一瞬间窒息般的错觉。
他欠暮光的,好像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佛说世间之事,一切皆有因果,因果循环轮回报应。
即便商夫人说过当年的事,可他即使不愿承认不愿面对但已经知道答案,因为当年三叔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看见外面风光无限的世界,有谁还会甘愿待在贫寒的苦窑?
他忘了,不仅忘了还心安理得。
而暮光在为他的享受遮掩不堪。
暮程秀彻底捂住脸,弯下腰去。等暮光已经看到远处的暮雨村暮程秀才动起来,他弯腰把信件原位放好,又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一下子把排列顺序自然的信封拿出来,翻出柜子底部一张薄薄的邮政信封,封条已经被拆开,暮程秀带着已预知是什么却又恐惧好奇的心态打开,里面夹着一张纸和准考证号。
将纸翻过来看,赤然就是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暮光当年是考上的,但是为什么他说没有考上?为什么?
暮程秀捏着薄薄的纸张,喘不过气的大张口,佝偻着身体重重坐在椅子上,他是考上的!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却又是他极不想承认。
暮程秀惶恐局促的打开电脑,习惯性的输入自己的生日,屏幕就被开锁,在学信网上顺着当年的准考证,屏幕加载中然后又极快的跳出。
暮程秀眼神掠过科目只看总成绩。
457分的成绩,低空擦着分数线略过是可以被一中录取,而且暮光当年还是体育生。
现实已经告诉他,事实就是当年暮志明无法供得起两个人,所以暮光撒谎放弃上学去搬砖。
不记得是如何关上电脑,简直像行尸走肉般将所有东西一一放好,他步伐浮漂的走回床上盖上被子,心底里是千万个山呼海啸的呼声。
暮光把手机关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宝宝,你欠我的从来都还不起,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呆着,来尝还欠下的一切。
在深静的夜里楼道响起脚步声,一轻一缓上来,暮程秀知道是暮光回来了,紧拽着被褥的手松了又紧。
暮光进房间看着他几眼后就蹑手蹑脚的拿衣服进浴室洗澡。
水流停止后,暖热滚烫的身体就贴上他的后背,口中呢喃着。“老婆……”
暮程秀紧紧拽着被子又被暮光灼热干燥的手覆盖,他于黑暗之中睁开眼睛,望寻着眼前看不见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