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凌厉语慑凌厉爷(2 / 2)
“一则他这性子压不住,”匡铸有些忧虑地道,“老夫听闻为了救你,他与朔王曾经好生了气,近日刚刚有所缓和。二则么,这个朔王是个行棋之人,为了赢面,大概不会顾惜棋子。而那宋栖,自己都是丢官的性子。老夫实愁,犟货全都凑在一起,怎生是好?”
虽然是被骂着,尚川却又忍不住笑,“那小弓挽也还罢了,宋大人和学生都是长在老师身上的人,确实该愁。”
匡铸狠狠横他一眼,“我这里闷得胸口如泼沸汤,你倒还笑,气死了老师很有脸吗?”
尚川马上不笑,“尚川愚蠢,以后必然谨慎。只是做官做到这个位置,还是没法子替百姓说一句话,学生心里也苦。生如蝼蚁,何时能得喘息?”
“那个孩子怎么说的?”匡铸略静一会儿方才幽幽地道,“唯有国强才能民富,此路固然漫长,但他那句质问却也捶在了老夫心上——要咱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用的?尚川,治国倘若恁般容易,你我也就不用拼力位极人臣了。”
尚川垂头思索半天,想明白了,“回头我给弓郎中道个歉去。”
匡铸摇了摇头,“到处都是锦衣卫,莫给自己再添戏码,也别给小孩子找麻烦,他终日与朔王那样的人周旋,不容易的。”
既然说到这里,尚川又忍不住,“学生还是没大明白,朔王当日保我进入户部,自然为图后用,至今也没什么动静就罢了,可说时机未到,怎么弓挽救我,他又不高兴呢?”
匡铸的神情更沉下去,“都说了他是为了赢面不惜棋子的人。这个王爷样样像他父亲,做事总要最大利益。既然明知皇上要保宁王,怎会当面去惹不痛快呢?弓挽看着只是弓挽,当时却是朔王府里的司尉,竟敢任意行事,别人不会觉得受了他的指示?自然要生气的。好在有了北疆一战,皇上消了火,他也暂时放过了弓挽。”
“这么说我还当真欠了弓挽一个大情。”尚川叹道。
“不这么说人家就没救过你?”匡铸可怜自己总得和这个糊涂蛋打交道,“只是和你说说铜矿的事,你就当众骂他过河拆桥,可给了皇上死死盯住他的理由。”
尚川再次垂下头去,“老师指点指点,可补救得?”
“你离人家孩子远些,”匡铸只能说道,“莫总红眼鸡似地盯着吵架就是好的了。他爹在辽东当农夫盐夫穷兵头子,经年风吹日晒没府邸住,也够可怜。大祁的安宁靠着他呢,咱们莫再欺负人家儿子!”
尚川彻底不吭声了。
匡旋瞄着管家送走了尚川,又回厅里来扶父亲。
匡铸说道,“这回可是给他细细摆了,下次要再犯浑,老夫是没力气管了,你就偷着扯进角落使劲儿给他两计耳光!”
匡旋听得笑了,“实把父亲气得狠了。”
匡铸咳嗽两声,“我在你们兄弟,加上勤儿这孩子身上都没用他那些力气。当日也是瞎了眼睛,会算点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非把这个直驴弄到眼前生气。”
匡旋温言劝解,“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尚川确实不够机灵,却也真的正直。敢能什么都不顾忌的人也不好找。”
“月满则亏。”匡铸再次想起弓捷远来,又咳嗽下,“总该有人劝得住他!”
匡旋但见父亲只是咳嗽,不由想起事情来,“马上就是您的花甲寿了,皇上几次与儿子提起,要我主动向朝廷提起奏请,准开宴席。”
匡铸似想阻挡,转念想想,又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朔王爷从北疆回来之后就又成了皇上的好儿子,动不动就被唤进宫里说话。
前一段聊的都是北疆细情,今日换了话题。
“税的事情,是你告诉弓挽的么?” 谷梁立也不拐弯抹角。
不好抵赖也要抵赖,谷梁初否认地说,“朝政之事儿臣岂能与人妄议?最近也没怎么遇见他,只在端午那日于太后那里碰了一面。”
谷梁立竟也点到既止,“他脑子快,舌头也挺好使,是可用的。却得用得巧妙,才能不坏事情,你多琢磨琢磨,莫只感情用事。”
谷梁初马上就应,“儿臣谨记。”
“朕十几岁便即上马杀敌,却只负责卖命卖力,总是说了不算,二十六时才算首次握着兵权,”谷梁立接着说道,“比你现在还大了些。那一战的功劳不比你在宣府这次的小,又怎么样?没两年就了藩,府丁都不许多养。有事时候得和都指挥使们一起出去厮杀吃苦,没事儿了,人家还要帮你爷爷看管着朕,想打个猎都得许多章程,没个自由。这些都是苦楚,也把朕的脑子熬清醒了。开武皇帝儿子众多,小的时候个个都疼,长成人了未必还动心肠,朕要保住全家只能走这条道。如今你脚下的都是宽路好路,除了朕也没谁敢加约束,时间久了未必有益,切不可心生骄傲,凡事多想一想,都需如何开端,怎么了局。”
谷梁初听出皇上心里确定了自己和弓捷远的关系,未再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