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离随聚各得其所(2 / 2)
弓捷远听他一味相让,终于不再咄咄逼人,小些声道,“我和婕柔都是心思少的,兄若好好待她,不愁两情缱绻。捷远盼着你们夫妻和美举案齐眉。”
刘跃闻言拉住他的手说,“我知道你是百般万般的不放心,可我怎么做事,只能给你看着,也不合总挂在嘴边表白。家父一向是个只知朝堂不理家务的疏淡性子,我娘甚为和善,又极怜疼儿女,尤其悯我是她最幼骨血,自然不会舍得难为婕柔,兄弟姐妹里面没有难缠的人,阖家要说最最泼悍的还算姑母,那也不是她原本恶坏,而是生活逼迫,不得不厉害些。况且她又不当真能是我家的人,一年到头也就来个两回三回,总不好欺负到侄子媳妇头上去的。所以捷远真真宽心些个,莫要因为思念妹子,怎么看我都可恶了。”
给人这般好言好语地哄,弓捷远还能说出什么来呢?彻底收了凌厉,点着头道,“兄可是我细心挑的,自然许多好处,否则怎做得亲?既是一家人了,也不必为言语认真,哪句不中听了,便是我想妹子想得难过,非要迁怒于你,且只当成玩笑听吧!”
“是这话呢!”刘跃心里越发亲热起来,“我出门时父亲亲自追着嘱咐过的,说是如今成为一家人了,全无可避嫌处,明日想请岳父去我家里用餐便饭,捷远也好跟着见见刘府情形。”
弓捷远闻言稍感意外,不由扭头望向父亲,颇为遗憾地道,“恐怕是不得去的。父亲只留这夜,明晨就要回辽东了!”
“竟然这样急吗?”刘跃十分意外。
“若非太后亲召,即便嫁女,他也未必肯回来的。”弓捷远幽幽地说,“秋粮逐渐入库,北境外的强盗们快要等不及了。”
刘跃听了这话脸色更变,“还要打吗?月前北疆一战,朔王如同天神下凡,没有骇住他们?”
“豺狼嗜血,”弓捷远的目光里起了薄薄一层寒意,“最不怕撵。若不叮来撕咬,怎么活呢?”
刘跃闻言脸色亦沉,缓缓停了话头。
刚至四更时分,弓涤边便即起床,立在屋中穿戴铠甲。
弓捷远站在旁边看他,“爹,只三百军,一定要这样甲胄齐全地走吗?此处距离辽东路途遥远,一道都是如此沉重披挂,岂不疲累?”
“当兵的人怎能怕累?”弓涤边动手整理身上腰封,“莫说是三百军,便三十军,又非响马草寇,出门回家总得有个正经样子,这是辽东男儿该有的体面,也是所有行伍的人都不能丢的气势。爹奔天子而来,又别天子而去,领的都是守境护篱的人,岂能歪盔乱甲没个模样?未战已溃不成?”
弓捷远不说话了。
姜重手脚迅速,此刻已经装束完毕,过来帮助弓涤边上背甲,一边忙活一边越过将军肩膀看向弓捷远,语含深意地说,“少将军虽然暂任工部郎中,却是自幼随军,边疆印记必已浸在骨子里了,便只孤身在京也当意气风发地活,一刻不死一刻都要斗志昂扬,时刻不能堕了气势!纵然遭遇胯下之辱孙膑之祸也并不要灰心丧气,只要咱们自己把它当成粪土,自然就是粪土。什么磨难也挡不住好男儿建功立业的。”
弓捷远轻轻摇头,“姜叔叔莫记挂我,捷远不想为谁建功立业,但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刻不成挣扎一刻,除非死了,否则绝不干休!”
姜重见他说话虽然铿锵有力,气势又如天将欲雨,隐恨含悲似的,不全慷慨激昂,未能解得真正意思,不由停了手上动作望住这个半徒半儿的年轻人。
舍不得啊!
却只得舍。
弓涤边也再深看儿子一眼,“你有想做的事情就好。爹这辈子就是自己成全自己,绝对不为任何东西改变想法,甚至不吝牺牲放弃。你亦一样,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不必瞻前顾后投鼠忌器!什么羁绊都是羁绊,倘若挡了你的脚步,就踢开它!”
弓捷远不吭声,他不哭不笑不怒不喜地看住父亲,只是看,什么都不说,脸色显得有些漠然。
弓涤边终于穿好了衣甲,片刻未再停留,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路过儿子身边重重拍拍他的肩膀,“男儿大了先管顶天立地,孝道亲情之类,有空时候再说。爹就走了,麻烦你将继夫人送到德寿园去,以后就只自己支撑门户,好好过日子吧!”
“爹!”弓捷远看他行了几步,由后唤住了说,“您既然都在皇殿上提到了身后事,儿子也想追问一句,倘若……倘若真有长别之日,捷远却当如何侍奉继母?待她百年,应该葬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