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2 / 2)
若是那时知道,恐怕前世连堂都不会和她拜。
不过这一世自己已然原形毕露,但也不会与他走到那一步了。
沈觅霜认识公主苏玉,自然不是普通绣娘,她是贤王妃最宠信的贴身侍女,苏玉曾跟随贤王妃学习中馈,与沈觅霜相熟不足为奇。
贤王妃仁德,在弥留之际放了她自由,还帮她改名换姓,重新生活,因此前世来长安后,颜苒与她并无交集。
颜苒之所以识得她,是因为半年前她曾随侍贤王妃去了冀州。
贤王妃看重她,故而她之于贤王府,有着特殊的分量。
想来这也是前世她遭受折辱,贤王府却无一人嚼舌根的原因。
颜苒眼神一亮,半年前,沈觅霜去了冀州,而符衍深请辞来长安,似乎便是在那之后。
回长安后,贤王妃病重,放她自由,侍女霜儿化名沈觅霜,成为绣娘。
紧接着,符衍深来长安,在铁匠铺子学艺,直到两个月前,两人成婚。
前因后果,若不是巧合至极,便本就是一条线。
被忽视的苏玉走上前,落落大方地朝颜苒行了一个礼:“这位先生,多谢你找回了霜姐姐的猫,只是我二姐妹说体己的话,您却一声不吭藏于树后,是不是该有个解释?”
颜苒有些倦了,苏玉作为镇国公主,自是教养地极好,举手投足无处不合礼数,但偏生前世爱往她面前凑,以最温和的语气问着最难答的话。
前世颜苒总觉得自己不够贤淑而配不上顾明谨,这位公主起了不小的作用。
但她不能不应对,只得耐着性子躬身回了一礼,答道:“抱歉,在下并非有意偷听,我是得了顾少卿许可前来见符郎君一面,经官差引路至此,不知院内有女眷,便冒昧进了门,听到二位说话声后才惊觉失礼,一时乱了方寸,才会止步于树后,还请见谅。”
苏玉眼神一亮:“顾少卿让你来找符大哥的?那他自己呢,现在何处?”
颜苒轻轻摇头:“今日未曾见过少卿,故不知。”
苏玉面上难掩失望,颜苒怕她再为难自己,便赶紧道:
“既如此,在下便先去见符郎君了。”
颜苒说完便要进去,苏玉还未反应过来,沈觅霜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敢问先生,可是冀州来客?”沈觅霜单薄的脊梁挺得笔直,脸上虽笑着,却有些不可撼动的决然。
颜苒意识到,沈觅霜可能也知道些什么,所以本能地防备陌生人,担心那些人影响她们的生活。
“我是冀州人,却是符先生这边的。”颜苒看着她答道。
这话明显没有取信于沈觅霜,她眼里依旧是浓浓的防备。
“符夫人,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两位,白头偕老,平顺一生。”颜苒躬身行了一礼,这话说完,眼眶发酸的却是自己。
前世无从得知沈觅霜的结局,但符衍深却是实实在在死了,在害死了她爹爹之后。
他与沈觅霜千里奔赴的幸福,应当也不复存在了。
若能阻止一切,符衍深不被利用,不伤害她爹爹,颜苒自然愿意祝福他们恩爱一世。
见沈觅霜神色松动,颜苒趁热打铁道:“即使符夫人不信我,也该信顾少卿,他既然许可我见符郎君,便证明我不是居心叵测之人。”
“好,既是少卿……”沈觅霜眉心微松,正要侧开身让出一条路,却被人打断了——
苏玉的声音明媚飞扬,却又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这位先生,你既让我们信你,也请摘
颜苒看着苏玉,暗暗握紧了拳,她今日是来见符衍深,自然没有做伪装,面具之下,可明明白白是她自己的脸。
“抱歉,鄙人貌丑,无法答应娘子的要求。”她冷冷一抱拳,紧接着转身便想往内走。
苏玉长大这么大,被拒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闻言更加来了兴致,偏生要看到她面具下的样子,叫住了她,娇声道:
“小女不才,却也知道,君子立于天地之间,俯仰不愧于天地,摘顾忌些什么?”
颜苒冷眼看着她,她这般执着的样子,与那日齐淑娴如出一辙。
她们这些权力顶峰的人,便是如此乐于窥探旁人的秘密,但看到后,又只当做自己一笑而过的消遣而已。
颜苒指尖在发颤,却还是只能压抑着情绪,垂着眼恳求道:“君子自当俯仰无愧,但鄙人心有戚戚,做不了君子,只恳请娘子,宽容一二。”
苏玉轻讶道:“先生不做君子,难道要做小人吗?当今圣上尚倡君子之风,先生怎能如此自暴自弃?”
这话颜苒答不了,除非摘面具,否则就是不敬圣上。
见颜苒不语,苏玉勾唇一笑,突然伸手朝她发难:“既然先生下不了决心,便让小女来帮你一把!”
颜苒撤步闪身,躲过了苏玉的手,疑惑道:“娘子这是何意?”
“先生既然会武,便与小女切磋一二,看看以后是做君子,还是做小人!”苏玉自小随名师练武,最爱与人切磋,见颜苒会武,立即来了兴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那便却之不恭了。”颜苒弯了弯唇角。
她忍苏玉很久了,此番有面具在,哪怕教训她一番,她日后也不知去哪寻仇。
察觉到对方的松快,苏玉知道自己被小瞧了,她自信一笑,运气做了个起式,对着担忧的下属交代:
“你们莫要插手,照顾好我霜姐姐。”
“是,主子。”
苏玉正要出招,却感觉到耳畔刮过一阵风,随即肩上大xue被重重一击,顷刻之间,浑身的气血都仿佛凝滞了一样,四肢没了知觉,连眨眼都成了奢望。
“抱歉,鄙人赶时间,且若娘子不想牵连世子,便不要深究鄙人身份了。”颜苒靠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你们娘子好像岔气了,快带她去屋内歇一歇。”颜苒状若惊诧地转过身,唤一旁的侍女侍卫。
方才颜苒的点xue手法特别,即使是颜睢那样的高手,也不一定能看穿,故而在他们看来,颜苒甚至没有碰到苏玉。
金枝玉叶岔了气,这简直细思极恐,四人手忙脚乱地围过来,把有苦难言的苏玉七手八脚地往屋内擡,脸都吓白的沈觅霜在前面引路,一时间没人顾得上颜苒。
颜苒也不再耽搁,趁乱偷偷溜进了院内。
“夫人?出什么事了?”
极其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只是被外面的慌乱掩盖了,只有颜苒听得分明,双目瞬间变得赤红,拳头攥紧,不可抑制的杀意在周身弥漫,戾气战栗了尘埃。
“您是?”那人注意到了她,逐步朝她靠近。
憎恨了符衍深三年,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丑恶的、刻板的印象,而当他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血液在脉管中奔涌,呼吸里带着热度,连每一根发丝都那么鲜活,颜苒感觉汹涌的情绪似乎没了宣泄的出口,只留下一种恍若隔世的茫然。
他穿着一身灰色布衣,脸上冒着毛茸茸的胡茬,手臂上的肌肉似乎没有记忆中结实,脸上手上都沾着些面粉,应当是才从厨房出来……
曾经拿剑杀人的手,如今既然开始和面,为一人算起了柴米油盐。
颜苒长舒一口气,擡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如同从前两人无数次浴血厮杀后归来,再次看到日出时相顾无言。
“好久不见,过得如何?”
“少主。”符衍深红了眼眶,深深行下一礼。
“我过得很好,听闻少主与贤王府定了亲,恭喜。”他说这话时,眼睛微垂,似乎有些惆怅。
“无论如何,我都当符大哥都是一起过杀敌、流过血的战友。”颜苒将面具系在腰间,释然一笑:
“符大哥可知道,我爹爹为何要给我定这门亲?”
“不是因为少主心悦少卿吗?”符衍深手指撚着衣角,留下一片白色的面粉灰。
颜苒自嘲一笑:“有我的一厢情愿在,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符衍深问道:“还有什么内情?”
“爹爹想让贤王府,保我一条小命。”
看着符衍深,颜苒的眼里含着脆弱悲伤,如一朵易折的桃花:
“符大哥,我爹爹他,大劫将至!”
符衍深睁大了眼,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