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共死（2 / 2）
“但这种地势，不正好伏击轩兵吗？我们率先占领高处，届时轩兵就是我们的瓮中之鼈！”
颜苒的眼里闪动着雀跃的光，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胜利十分兴奋：
“届时您自然知道我们是否值得信任，等大军入主冀州城，您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脱里被她眼里的雀跃所感染，一时也有些忘乎所以。
“大王，冀州总兵颜伯成的独女颜苒可是个绝色美人，若您进了冀州城，小的愿为您引路。”颜苒谄媚地笑着，说着最不堪的话。
顾明谨的眼里也划过惊诧，颜苒不是他的心上人吗？为何舍得如此亵渎？
这种念头开始只是个疑问，后来便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重逢时的敌意，许也与此有关。
脱里没有全信颜苒的话，他让几千弓兵去山上设伏，而他则带着大部队不疾不徐地在山口等着。
颜苒和顾明谨在脱里身旁站着，双手被捆得严实，只余一张嘴还能说说话，等着待会朝颜伯成身边的奸细喊话。
这一等便是整整一天。
脱里面色有些不好看：“他们何时能到？”
他看向颜苒，眯了眯眼：“是走过了，还是根本不会走这条路？”
“回大王，必然是这条路，大军过境会留下足迹，他们定然还没有过去。”颜苒垂着头，恭敬道：
“按照时间推算，他们三日内必到，请您再等候几天。”
“要是明日中午没到，我便取了你们的头，再把你们的身体煮了炖汤！”脱里不会继续听她哄骗，厉声吩咐：
“今晚不准给他们吃喝！”
颜苒和顾明谨目送他的身影远去，互相深深看了一眼。
这个夜晚静得不同寻常。
颜苒来到顾明谨身后，用指尖在他手心写字：
“对不起，我算了算冀州兵力，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了。”
她顿了顿，继续写道：“我答应了救你出去的，却要食言了。”
顾明谨轻笑一声，也在她手心写了一句话。
颜苒对他有不同的情感，只觉得分外难熬，那字恍若一些虫子，扭曲着爬进她的经脉里，在她的心头跳动。
但她还是辨认出了这一行字是什么——
“你我，同生共死。”
两人相依着度过了一夜，手指却一刻没闲着，悄悄松了绑在手上的绳结。
第二日上午，骄阳正盛，温度陡然变得炙热难熬，颜苒和顾明谨还穿着冬日的衣服，却不能脱下，笔挺地站在脱里的马旁，闷了一身臭汗。
他二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如今他们是娘子不像娘子，世子不像世子，拖着一副脏乱的皮囊在这世上茍活罢了。
他们的目光落在两边的小山上，距离太远，只能模糊辨认有一些和树不同的身影，许是也盯着山下，张着弓，等着偷袭。
太阳渐渐爬到最高处，用自己热烈炙烤着依旧冰冷的大地，而这也意味着，颜苒与顾明谨的死期将至。
脱里向来说一不二，但他却是有些不甘心的，杀死这两个轩人便意味着承认自己的愚蠢，昭告着这场行动的付诸东流。
这种感觉就好像带着要吃满汉全席的心情去面对清粥小菜，即使可以果腹，却依旧觉得烦躁不安，不想动筷。
换言之，再残忍的死法也无法平息脱里心中的怒火！
他攥紧缰绳，正要怀着这种不甘下令杀死轩人，却见本应站在一旁轩人募地腾空跃起，在空中蓄力翻身，快成一道残影的脚贴上了自己的脸，耳中嗡地一声鸣响后，巨大的力道让他失了平衡，身子一歪朝马下栽去。
还未重重摔在地上，后腰又被另一个人重重一击，他仿佛听见了脊骨的断响，紧接着，头盔被打掉，头皮迅速掠过一层凉意。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周围的手下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颜苒跃到脱里身上，双足朝着他的胸口一蹬，将他钉在了地上，同时双手握拳，双臂同时朝内大力挥去，同时痛击脱里的双侧太阳xue。
可怜的脱里连喊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双眸溢血，抽动了几下后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颜苒抽出脱里身上的两把弯刀，给顾明谨丢了一把，两人背靠着背，朝还在发愣的蛮子们杀去。
此时身处一万五千名蛮军之中，杀出去是不大可能，只想着能多杀几个便是几个。
主帅的死令蛮军军心大乱，原本严正的队形顷刻变成了一盘散沙，少数兵以报仇为由朝他们杀去，多数则不断后退，惟恐死在这两个修罗手中。
在混乱的万人军队里，颜苒与顾明谨横冲直撞，恍若杀神临世。
不多时，身后的地面传来可怕的震动，一阵喊杀声越来越响，以雷霆万钧之势朝蛮子们冲来，蛮子们本就军心大乱，被这一冲更是四下溃逃，朝前面的山谷中冲去。
“轩人来了，放箭放箭！”几名小头目还记得埋伏在山头上的伏兵，赶忙放出了信号。
此时，蛰伏一夜的轩人才露出了属于自己的獠牙，一面张弓无情地射杀蛮子，一面将昨夜悄悄杀死的弓兵尸体往山下丢，充当石头砸他们。
“一万胜两万，大获全胜！”符衍深在一个树丛里找到了浑身是血的颜苒和顾明谨，眸中难掩兴奋之色。
颜苒与顾明谨喘着气，朝他齐声道：“有水吗？”
“有有有。”符衍深从腰间解下水囊，递给他们。
颜苒与顾明谨大口大口喝着水，只觉得嗓子干得快要冒烟。
“吃点东西吗？”他又摸出了一个饼。
“吃！”两人将饼一人撕了一半，狼吞虎咽。
符衍深端详着顾明谨，寻了个机会问道：“敢问尊驾可是贤王府世子，顾明谨？”
颜苒吃饼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他。
“是我。”顾明谨没来由一阵心虚，对颜苒道：“顾初一是我在云州的化名，抱歉，我不是有意瞒你。”
是顾初一就好，颜苒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他不是有意瞒自己，但她可是有意要瞒他，她这几日又是口嚼草药再吐出来，又是徒手打死蛮军主帅，做兄弟或许还行，谁敢娶她做媳妇？
更何况他还喜欢贤淑女子。
颜苒思绪飞快，已经想到以后要生几个孩儿了，但其实符衍深才得到顾明谨的答案，露出一抹轻松的笑：
“可算找到您了，王妃这些日子急得掉眼泪，眼下正在总兵府上等您归来。”
“他娘在总兵府？”颜苒眼神一亮，这不是近水楼台？
“呃，是。”符衍深不知她卖的什么药。
“无妨，颜娘子温良聪慧，定会开解她的。”颜苒笑了笑，安慰地拍着顾明谨的肩。
“……”符衍深一时语塞，看着浑身是血，脏乱不堪的颜苒，实在不觉得她温良。
他只得提醒道：“小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大家都很担心您，尤其是颜将军。”
“知道了。”颜苒看着顾明谨，露出一抹明媚的笑：
“你先去找王妃娘娘吧，莫与旁人提我的事，也莫寻我，若是有缘，自然还会相见。”
顾明谨有些惊讶，眼里闪过些晦涩的情绪：“先前还以为会死在一处，现在便要分开了吗？”
“总得向前看，我可是无名将军，战时不留名，战后不寻踪，他们都知晓的。”颜苒翻身上马，爽朗一笑：“信我，我们以后的路还很长。
顾，明，谨。”
她念着他的名字，心情越来越好，扬鞭一挥，策马朝远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