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囊妙计（2 / 2）

看着有几分眼熟，好像这几日一直在她身边侍候，只是很少上前，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我，确实在树上睡，之前与你们解释过。”不知为何，在她面前，颜苒难以控制地有些拘谨。

“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树上也有毒。”侍女伏在桌子上，支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她。

“那，怎么办？”颜苒运到一半的真气泻去，呆愣愣地看着她。

侍女捧腹大笑，往杯中倒了一杯茶，往颜苒的方向推了推：“傻丫头，喝茶，没毒。”

“哦。”颜苒坐在桌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怎么认出我的。”侍女歪着头看她，微眯起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师父的脸和声音千变万化，给颜苒的感觉却不会变。”颜苒站起身子，朝她端正地行了一个礼。

“弟子颜苒，见过师父。”颜苒的眼睛有些湿，在她看来，已有三载没有拜见过师父了。

这是从颜苒儿时便时而出现在颜苒身旁，传她易容术，提点她武艺的师父。

师父从未透露过名姓，只说绰号是千面客，每次出现时的脸也是千变万化，她甚至连师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千面客武艺一般，轻功却是卓绝，颜苒的武艺大部分承袭于爹爹和颜睢，但身法更多是受了她的影响。

“臭丫头能认出我呀，这可麻烦了。”千面客咕哝了两声，将她扶起来，笑道：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好好一个小丫头，硬是被符思蕴的毒术逼的不敢沐浴，瞧这小脸埋汰的。”

颜苒任她端详了片刻，听她提起符思蕴，不由得问道：“师父，您可知王家主母符思蕴是什么来头？”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往桌上一放，边吃边说：“你只用知道，她和你师父我，还有你娘一样，都是和神仙学的艺，所以会一些你们常人理解不了的手段。”

颜苒一怔，为她所说的话，也为那个陌生的称谓。

常人理解不了的手段……是了，她虽不了解前朝公主李清云，却也知道，苏彻的心上人擅长观星，能以此预知后事。

她还利用这一点诓骗过苏彻呢。

“师父，您是公主派来的吗？”颜苒看着她，眼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千面客却突然沉了眸光，冷声道：“你唤她什么？”

“公主。”见她生气，颜苒也不躲不闪：“师父从前不也从未打算告诉我身份吗？”

“狗东西，叫娘！”她拍桌而起，神情前所未有地凌厉：

“颜苒，你仔细听着，这辈子你可以恨任何人，却唯独不能恨她！她或许对不住天下人，却唯独没有对不住你！”

“我不恨她。”颜苒平静道：“我只是叫不出那个字，至少等我见到她。”

千面客的眼神一变，颜苒看进去，是一种十分极致的悲伤。

“颜苒，你的命是她给的，就凭这一点，你该叫她一声娘。”她偏过眼，在桌上放下三个锦囊：

“她是记挂你的，这三个锦囊你且收好，遇到过不去的坎时便拆一个，能助你度过难关。”

颜苒接过那三个锦囊，针脚十分细腻，各绣着一只红眼白兔，像是逗小孩玩的物件。

但在锦囊的背面，用黑线绣着字，分别是：一难，二困，三险。

颜苒笑了出来：“难、困、险都算好了，唯独不肯见我一面吗？”

“她有她的难处。”千面客垂着脸，神色凄然。

颜苒察言观色，只觉一切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遂问道：“我能做什么吗？”

“你无能为力的。”千面客摇了摇头，“活下去，这是你娘对你唯一的期待。”

“那冀州呢，前朝与轩朝的争斗呢？我身上流着她与陛下的血，也不去管了吗？”颜苒摩挲着锦囊上的白兔，勾唇惨淡一笑：

“我不像公主，爱得起，放得下，既然有这一身特殊的血脉，或许我就该为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做点什么，这是颜苒的责任，亦是颜苒的命。”

千面客何尝听不出颜苒话里的抱怨？她在怨李清云不顾后果地爱上苏彻，怨她不问世事十五年，更怨她生了自己这个特殊的存在，害她有这么沉重的宿命。

这让她怒不可遏，拿起茶杯将凉透的茶泼在了颜苒脸上，骂道：

“混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王家人喊了你几天少主，你便以为自己是盘菜了？什么都不懂，就敢怨生你的娘，谁给你的脸面这么说话！

你是为什么会身份暴露？还不是因为你托大孤身入敌营？颜苒，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你能为天下人做什么？蝼蚁一般的存在罢了，你连靠自己活下去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别的？”

颜苒任由茶水从额上流淌，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水渍，她平静地看着对方，待对方骂完了，才缓缓道：

“师父，您误会了，我没有高看自己，也没有怨恨任何人，还请您回禀公主，颜苒会努力活下去，因为这条命，还能换更多人的生机。”

“好！好！你高尚，你可以随时丢了这条你娘给的命！你就折腾吧，为师看你能走多远！”千面客重重捏碎了茶杯，在掌心碾成了齑粉。

她转身要走，颜苒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她，千面客转过头来怒目而视，颜苒却见到了她眼里滚动着的热泪。

颜苒微张着嘴，手上一松，看着她如一阵清风般消失在自己面前。

一滴泪落下，在干枯的地面上炸开成了一朵水花，又转瞬消散，如同一场幻觉。

颜苒手轻颤着，拿起了那个写着“一难”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