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龙索（2 / 2）

“你说什么？”颜苒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里不自觉都发起了抖：“蛮军的王帐，不是早就在一年前被爹爹击溃了吗？”

“脱里只是个小王。”他的声音微微发沉：“他的势力，只是王帐的数十分之一罢了。”

颜苒沉默了，她翻身坐在地上，瓷片嵌进手心，刺目的血滴下来，她却恍若未觉，只是用一种带着些许恐惧的眼神，重新审视这个帐篷。

“颜苒，这百年来，冀州作为边锤重地却与大轩不齐心，与其它边城互相防备，更是一昧固步自封，以至于失了查探，对北边的情况一无所知，连统一这样的大事都不曾知道，该有此祸患。”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张开她的手心，将那血淋淋的瓷片拿了出来，心疼地晓之以理：

“这世上有太多责任，并非我们主动选择的，一如齐家之于我，一如冀州之于你，颜苒，蛮军挥师南下已是定局，我知你在冀州一日，便会守冀州一日，我不想你为所谓的责任送死，便擅做主张带你来了这王帐。

如今蛮军为刀俎，大轩为鱼肉，没有比此处更为安全的地方了，如今你也逃脱不了，便安心放下一切，在此处安心同我相守吧，就算有罪，也都是我齐南枝一人承担，你是被我强迫的，无论大轩如何，冀州如何，都再与你无关。”

“畜生！”他一说完，颜苒便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带血的掌印落在他白净的脸上，那一侧脸迅速高高肿了起来，看着十分可怖。

“你自小学的礼义廉耻哪去了？叛国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齐南枝，你与牲畜有何区别！”她恨恨骂道。

“轩朝对于我们，又哪来的礼义？”齐南枝的眼神有些黯淡，擦拭着侧脸朝后退了退：“颜苒，我与顾明谨不同，我从不恨蛮军，我也不在乎谁坐王位，我从来只希望我喜欢的人，平安喜乐。”

“天下不是苏家之天下，亦不是李家之天下，而是天下百姓之天下。”颜苒怒道：“齐南枝，蛮子与中原道不同，教化亦不同，若他们反客为主，又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我们的子孙后代，又将面临怎样一个无道的天下？”

齐南枝蹙紧了眉头，痛苦地闭上了眼。

“若你还有些许良心，便放了我，让我向中原示警！”颜苒恳切地看着他：“现在开始补救，未必没有逆转一切的希望。”

“颜苒，别挣扎了，钥匙不在我这。”齐南枝跪坐在地上，收拾碗筷：“我长姐亲自拿着，这是她允许你活着的条件。”

不等她问，他便紧接着解释道：“是，我长姐还活着，她预见到你会刺杀她，提前安排了替身，自己则早早逃到了此处。”

颜苒沉默不语，齐南枝就自顾自说道：“我长姐与王帐早有联络，她曾经也只在乎苏彻，只要能拿捏他，她不惜一切手段，蛮军便是她最大的底牌。”

他深深地看了颜苒一眼：“可惜，终究是错付了，是不是？”

“蛮军为何会善待你们？”颜苒眼神锐利：“劫我的人是净慧，他又和符家是什么关系？”

齐南枝劫出颜苒时，身旁跟着的人正是本该早就死在护国寺的净慧，但仅凭他的幻术应当还带不出颜苒，在颜苒失去意识前，听他提到了“我符家”。

这令颜苒想到了千面客所说，自己的易容术、娘亲的观星以及符思蕴的毒术，都是向“神仙”学的艺。

与她们一样，净慧同样身怀幻术绝技，凭空出现在长安，如今又与符家扯上关系，这让颜苒很容易联想到——他与娘亲她们是同门。

齐南枝倒是言无不尽，应当是极其笃定颜苒逃不出去：“净慧大师呀，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遁入空门前叫符思慕，跟随你娘去了长安，然后对我长姐一见钟情，后来长姐成为皇后，他便出了家。他倒是从始至终都爱她，可惜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他神通广大，暗中为她做了很多事情，蛮军如今给我们一些薄面，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颜苒突然激动起来：“他答应了为蛮军做什么！？”

她还记得，在护国寺时，净慧轻而易举地便迷惑了苏玉所有的护卫，由此可见他的能力是可以同时影响很多人的，若是用于战争，后果不堪设想。

且颜苒至今还不知道他如何“死而复生”，这就意味着，对于她们而言，这是个“杀不死”的敌人。

“这我便不知了。”齐南枝收拾好一地狼藉，端着盘子站起身，看着颜苒手心的伤口，又劝道：

“你看开些，如今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顺其自然，对不对？”

“滚！”颜苒烦躁道，扯得缚龙索叮当作响。

齐南枝的眼神有些忧伤，他沉默了一会，道：“我去给你拿金疮药和新的饭菜，你不要再生气了，这里是蛮军的地盘，大米和蔬菜都是极少的。”

颜苒阴着脸看他，整个人释放出杀气：

“再敢进来，我便拧断你的脖子！”

“这里想伤你的人很多。”齐南枝像是在承诺：“但独独不包括我，我会保护你的。”

颜苒背过身，不再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