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卒(2 / 2)
“明白什么了?”众人面面相觑。
“哦,我也明白了。”王盛挑了挑眉毛,好笑地看着满面疑云的人:
“已经过河的卒虽不可回头,但能横着走呀,向东或向西,是不是?”
颜苒再次坐下,有些轻松地靠在椅背上,笑道:“据我打探的消息,西边燕州的守将于忧,已然叛了轩朝,投了蛮子。”
王盛道:“而燕州偏安西北,非伐轩的要道。”
众人回过神来,符循道:“少主的意思是……我们吃下燕州,把冀州让出来,让蛮子打轩朝?”
孙洪粗着嗓子附和:“妙哉,燕州不似冀州这么尴尬,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再见机行事便好。”
白面一摊手:“若赢的是轩朝,我们尽可以说于忧叛国,我们是提前收复燕州,若赢的是蛮子,我们只需装作不知,也能来得及与其结盟。”
“好一招过河卒,倒是将死棋变成了活棋。”颜苒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众人:
“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再次缄默,他们明白,时机不等人,速战速决拿下燕州,是他们最好的路。
“各位,取不取燕州,还请快些拿个主意。”颜苒提高了音调,一扫以往温柔随和的样子,配着绯红的衣袍,颇有王者的威严。
“但凭少主定夺。”周家的周梦泽率先朝颜苒行下一礼。
“但凭少主定夺!”有了周家打头,议事厅内众人齐齐抱拳,朝颜苒躬下身子。
颜苒轻轻勾唇,原来到头来,还是要让她一个人承担所有功过。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蹙起眉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颜苒还需多加斟酌。”
说完不顾议事堂内众人各异的面色,起身拂袖,大步离去。
白面和王盛对视一眼,齐齐快步跟了上去。
桃树下落英缤纷,颜苒背对着他们,站在花雨之中,遥看着檐下叽喳的新燕。
“先生今日说得极好。”她温声赞许道。
白面哆嗦了一下,涩然道:“手心都湿了,今晨连胃口都无,简直惶恐至极,这才知晓,从前所读的书都是纸上谈兵了。”
“我信先生的才学,今日这仗,极为漂亮。”颜苒转过头,朝他露出一抹笑。
“你究竟是谁?”王盛怀疑地看着白面。
“一介布衣而已。”白面平静地朝他行了一礼。
王盛围着他走了几圈,颜苒开口问道:
“王盛,云州那边的如何了?”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顾明谨去。”王盛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那便是足以自守的意思了。”颜苒点了点头,又看向白面:
“先生,燕州城内的兄弟们可还顺利?”
白面道:“十二名兄弟以不同身份潜入燕州各处,目前已有蛮军临城,总兵叛变的风声传出,多位将军已起疑心。”
“我亲自去一趟,游说诸位将军铲除于忧,配合我们的行动。”颜苒目光深沉:“攻占燕州是我能掌控冀州的关键布局,我不希望真的打起来。”
“但这很难,颜苒,这是生死存亡的战争。”王盛正色道:“若不取燕州,你无法让北方边陲联合起来,你只是做出了应有的决断,那些人命,不该只背在你一人身上。”
她烦躁道:“王盛,你不懂,本不该是今年,本就是我的业障。”
至少前世,她的身世没有大白天下,张见贞没有夺权,两年之内,都无蛮子入侵的消息。
这一桩桩的事,虽非她所愿,却共同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若天下在这一年生灵涂炭,那么她颜苒,难辞其咎。
“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些什么!”王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吞吞吐吐:
“那个,总之,你过两日再走。”
颜苒惊讶地看着他,白面也会意,微微躬身道:“少主,燕州之行确实不宜心急,冀州之事,依旧有很多地方存在疑虑。”
“好好盯着,看看这几日有哪家有多余的动作!”颜苒沉了声线,微微眯起了眼。
“是。 ”两人同时应声。
“若是问题出在内里,再怎么卫外也是无用的。”颜苒轻叹一声,随即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乎是谁对她说的安慰之语。
究竟是谁呢?
脑海里闪过一片无垠的黄沙,在碧空如洗的苍穹之下,那少年将军手持长剑,对着她温和一笑……
她轻撚起了衣角,几乎是宿命般的,想起了那张薄薄的琴谱。
“请帮我找床琴来。”她拂去肩上的落花,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