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2 / 2）

“可汗怎么可能让你传信！你究竟是不是苏玉！”于忧看着满院狼藉，心里都快疯了，看向颜苒的神情也带着一丝狐疑。

吕忠也静静打量着她，思考着她的话里有几分真。

“本宫的身份……”颜苒开口解释，话起了一半，吕忠想着她多半会说“本宫的身份还能作假？特殊时期，除了本宫，还有谁入城能不受怀疑”这样的狡辩之辞。

虽然合理，但更多的是可疑。

还是得杀了这个人。

然而，颜苒却没有给他将这些想法理清的机会，她起了个话头，所有人都会以为她会继续说下去，但便是这一瞬间的愣神，就叫她迅疾地出手，赤云鞭如箭矢一般射向于忧，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鞭打歪了于忧的脖子。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于忧的脖子便侧到了肩膀上，他的身子当即软了，径直倒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口吐白沫。

“叛国贼，当诛！”颜苒怒骂一声，鞭尾的千钧力道却扯得她一个踉跄，是反应过来的吕忠拉住了鞭尾，正以膂力牵制她。

于忧必死无疑，赤云鞭已然完成了使命，颜苒将长鞭一扯，再在对方发力后猛地一松，同时身体一旋，朝吕忠掷出三把飞刀。

吕忠重心失稳，身子后倾，三把飞刀袭来，竟让他也有些乱了方寸。

等他躲过飞刀，那人的身影已然跃上屋顶，朝总兵府外逃了。

他攥紧手里的刀，周身的血脉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本是想为主子报仇，不想却遇见了这么有意思的对手。

他的面上现出怪异的诡笑，他要杀了她，用最残忍的手段，一寸一寸地，将她的尊严连同皮肉一起摧折，就像驯服最烈的马，等到她失去理智，只会对他摇尾乞怜之时，再终结她可悲的生命，连同她残破的身体一起，做成最美味的羹汤，永远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高手之间的过招只在瞬息之间，待旁人反应过来，于忧已死，颜苒跃上了屋顶，而吕忠笑得狰狞，阴恻恻地下令道：

“追！”

迷茫的敌人此时以最快的速度作出了反应，几千卫兵鱼贯而出，吕忠等高手五人，连同从王帐里带出的十个蛮族高手一起，发动了对颜苒一人的追逐与围剿。

但颜苒并不是一人。

卫兵们杀出城主府之时，发现城内的贩夫走卒竟然都堵在了门口，手里拿着菜刀甚至是锅碗瓢盆，他们身上穿着青白的布衣，面容却无比坚定，直直地站在那，与披坚执锐的卫兵对峙。

周林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笨重的青铜剑，他缓缓拔-出剑，奋力举着，指向那些凶神恶煞的敌人：

“周家众人，愿为燕州驱逐叛徒，死而后已！”

儒雅的商人拿出了毕生最大的孤勇，踉跄着向前，用身体铸成了一道墙，为颜苒铺就逃生的活路。

“螳臂当车！”吕忠冷笑一声，与高手们如履平地，手腕翻飞，轻松收割人命。

身后是刀剑入肉的钝响，刺鼻的血腥气胀满了总兵府上方的天空，颜苒忍着眼里酸涩的泪，以全力继续奔逃。

她不能回头，一旦她停下，所有人的牺牲都将没有意义。

这是一场自愿的献祭，他们以自身为祭品，换取她一路向前，将燕州城内所有的蛮子与叛徒引出来，像毒刺一般尽数拔掉。

她只能跑，尽全力跑，跑地越久越好，只要时间够充足，敌人才会将自己暴露个彻底，其它将军才能准备充分，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是人命的重量越叠越厚，在她的肩上压得好沉好沉，若是她就此死了，恐怕也比如今这般要轻松百倍。

“嗯——”

赤云鞭的红影从她瘦削的脊背上掠过，皮开肉绽的剧痛让她闷哼出声，颜苒呕出一口血，同时旋身挥出两把飞刀，在那一刹那间，她看见了吕忠狰狞的眼睛，前世的记忆再次复苏，让她呼吸一乱，周身的气血乱了起来。

“美人看起来很怕我？”吕忠桀桀笑着，同时破风之声迅疾而来，颜苒躲避不及，肩上中了一刀——正是她自己的飞刀。

这一刀贯穿了她的肩胛骨，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裳。

“美人的兵器真是趁手。”吕忠毫不吝惜他的夸赞。

寒光从四面八方飞来，是另外四个高手的暗器，颜苒忍着疼痛仓皇躲过，埋头闯进一个阁楼，紧锁上门。

她滚进床下，藏身于冰冷的夹缝里大口喘气，疼痛固然叫她浑身冒汗，但比这个更可怕的，是她乱作一团的心。

乱了，一切的乱了，才交手一次，她便中了一鞭一刀，还都是原本属于她自己的武器，她打不过吕忠他们，前世是，今世亦然，她一定会败的，再次败得一塌涂地，只是这次连悬崖都没得跳，她只能咬舌自尽，不去管尸身被折辱这等身后事……

门要被大力破开，她将牙齿放在自己柔软的舌头上，绝望地想着，还是放弃吧。

她的命是很多人换来的，可她也是普通人，也有担不起的时候……

抱歉了，各位，下一次，你们莫要再所托非人了。

她发了狠，用力咬下，舌尖溢出血腥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