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还有一直被关在公主府的宁康,因为谢均有意欺瞒,宁康身上的“罪名”看起来比谢均还要实。
霍如深轻勾了一下颜莳的手指,“殿下看起来比朕都烦心。”
回过神的颜莳侧头看向他,“事情没办完,自然会烦心。”
“事情早有定论,谢均就算不死也依旧有罪,殿下是在担心宁康公主?”
虽是问话,但霍如深却深信如此。
他们此刻正坐在一家酒楼里,面前是徽州城的特色菜式,却不见颜莳有什么胃口。
霍如深将竹筷递给颜莳道:“宁康公主最后要如何,也是朕说了算。”
没被颜莳接过去的竹筷放在碟子上,她的视线从竹筷落到霍如深身上,“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我有空瞎想不如讨好讨好你?”
霍如深微微挑眉,“朕可没这意思。”
不管他有没有这意思,颜莳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笋干放到霍如深面前,看不出波澜的目光看着他道:“陛下身为皇帝做出的决定还是不被人左右最好。”
颜莳说的是实话,不过霍如深将那块笋干放进嘴里细细尝起来,然后道:“身为皇帝自然不能,但若是要帮心上人办事,那就不一样了。”
闻言,颜莳拿着竹筷的手轻颤了下,没再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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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江淮那边终于有了消息,随着消息一起带来的还有这些年谢均送去谢家的银钱,满满几大箱子东西就这样被运进了徽州城,甚至在霍如深的示意下在城内绕了几圈。
城墙上,颜莳看着城内百姓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想必是在议论被运进城的几大箱金银,可能是在错愕昔日的父母官为何会成人人喊打的贪官。
“这便是陛下当日所说的‘提醒’?”
霍如深道:“显而易见,殿下的法子很管用。”
经过今日,想必城中百姓会对谢均换个态度,霍如深摩挲着挂在腰间的玉珏,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开口问道:“朕若想留谢均一命,殿下觉得如何?”
颜莳答道:“做决定的是陛下,无需问我。”
“若朕非要殿下评价一番呢?”他目光盯着颜莳,犹如那次杀了安国公之后,偏要颜莳一个回应。
“陛下要留下谢均,无非是因为之前徽州城百姓对他的爱戴,他也确实做过有利百姓的好事,杀了他固然简单,留着他还能彰显一番陛下的仁慈。”颜莳语气平缓地将霍如深心中所想说出。
前几日他不断在徽州城诛杀贪官,哪怕是为了城中百姓,但难免会有人认为他手段过硬,生性残暴,这时他若是饶了谢均一命,对他的名声是极好的。
颜莳不干涉他的决定,但她还是会把该说的话说出来:“功过相抵,陛下小心别人也拿这些说事,京城那些官员哪个没功劳?”
“殿下说的不错,倒是朕想简单了。”
不知为何,颜莳总觉得霍如深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她忍了忍,可那视线看过显眼,她想忽略都不行。
最后她呢喃了一声,“不如抄家流放。”
霍如深应该是听见了这句呢喃,在颜莳身侧无声笑了笑。
他觉得颜莳的作用应当在朝堂,她比余先生更懂怎样“教”他去做个皇帝。
正是知道这些,霍如深才不担心她会干涉朝政,甚至有意无意把东西送到她跟前,因为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私心很少,几乎没有,而他却想成为颜莳私心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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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被抄家流放那日,颜莳向霍如深要了个手谕,她想去见见宁康。
霍如深答应了,亲自将人送到公主府,他没进去,不管颜莳想说什么,都由她。
因为谢均的罪名已定,宁康才得以恢复清白身,谢家被抄家流放,她因为前朝公主的身份得以留在公主府里。
只是如同囚禁一般,每年只能出去两次,这是霍如深下的令,因为宁康毕竟还是谢家人,徽州城百姓也不一定会接纳她,霍如深的意思是先让她在公主府关着,算是受了谢家的波及,过两年再撤了命令让她能自由行动。
颜莳再见到宁康时,她依旧跪在佛堂前,面容虔诚而平和。
这次宁康放下了手里的经书,看着颜莳问道:“娘娘过的可好?”
颜莳轻声道:“很好。”
某种意义上讲,她过的确实很好。
听见她的回答,宁康冲她笑了笑,一如记忆里那个温和待人的皇姐。
“根据律令,若夫家获罪,女子便恢复自由身,公主现在已经不再是人妇了。”
宁康坐到她对面,闻言面上多了些释然,“真好,我终于不用再跟那些人有瓜葛了。”
她换了个称呼,不再自称“本殿”,像是想和颜莳再亲近些。
颜莳将霍如深下的令告知了她,宁康接受的很快,她道:“以前在皇城的时候,也是不得外出,十几年都过来了,哪还在乎这一两年,公主府不小,对我来说足够了。”
她看着颜莳道:“贵妃娘娘不用为我担心,只要没了谢家人,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宁康看着手边抄写的往生经,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颜莳听:“颜氏倒了之后,我就已经在等死了,等着哪日圣旨就落到徽州了,也正是那之后,我开始跪在佛前,不知道要诵多久的经书才能抵上颜氏犯下的错,想让死去的人安息,也想赎罪。”
她擡眼看向颜莳,“其实活着的人要比已经死了的人更痛苦,贵妃娘娘说是吗?”
颜莳似乎是察觉到了宁康的暗示,但她并未多说其他,而是越过宁康看向她身后供奉的佛像,“公主说笑了,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做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颜莳觉得还是活着快活些。
如若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她能见宁康的最后一面了,等徽州安定后,他们便要离开了。
听霍如深说,原本被谢均架空的徽州太守已经在接手官务了,好在他是个干净的,不然又要从别的地方调任。
“娘娘说的对,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宁康好像开心了许多,在送颜莳离开时,她将自己在寺庙内求的一串佛珠送于颜莳。
她也知道两人恐怕再无相见之日,站在门外目送着离开的马车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身旁侍女说天冷,扶着她回去。
“殿下,为何您最近抄的往生经都少了一份?”
已经不止一日了。
宁康缓缓摇头,“没少,那些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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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莳回去时,又看见了跪在外面求见的谢家兄妹,谢青她见过,跪在她身旁的兄长谢章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日随着几箱金银一起来的还有谢家兄妹,他们执意要来请罪,说是不知道谢均送去谢家贴补的银两竟是贪污所得。
听了让人发笑,就算谢均官至两广总督,俸银不少,但他家在徽州,还只是谢家的旁支,再怎样帮扶谢家也不会将全数俸银送上,那些东西只要稍想想便知不对劲。
可谢家却隐而不发,只要没被拆穿,他们便当作不知道。
眼下家丑外露,便来请罪。
颜莳去公主府的时候还没见到这两人,他们每日都来在外面跪上两个时辰,只要霍如深不见他们,便不起身。
即便霍如深已经让人告诉他们此事尚不牵连江淮谢家,南巡最后才到江淮,这几个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没到江淮前,霍如深没打算对他们动手。
兄妹俩见到颜莳回来,冻得发僵的身子动了动,“见过贵妃娘娘。”
颜莳念着当初谢青曾在江淮有难时捐过药材,让听月拿了个厚点的斗篷披到谢青身上。
谢青声音哽咽了几分,“民女求娘娘垂怜,让陛下见一见我们吧。”
颜莳还没说话,身后便传来马蹄声,霍如深翻身下马,他走到颜莳身边问道:“怎么不进去?外面风大,可别染了风寒。”
至于跪在一旁的兄妹俩,他一个目光也没给,他已经暂时放过谢家了,还不知好歹,如若不是二人无罪,霍如深都想让陈远直接把人关进牢房里,让他们清醒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