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师之礼(2 / 2)
晏昭若是虚言推诿,赵成才豁出去老脸也要缠着他收下赵小泉,可他说的弊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由不得他不慎重。
赵成才咬咬牙,道:“那就依公子所言。”
送走赵牢头,赵小泉暂且留在了这儿,小孩子年纪小,只知道爹爹是叫他读书出人头地来的,可是猫猫好软啊!
他留恋不舍的模样叫萧回看了去,他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认得字。”
“真的吗?”赵小泉瞪着黑黝黝的眼珠说:“哥哥的眼睛和我们的不一样啊!”
“因为我是朔北人,就是你们口中的蛮人,害怕吗?”
赵小泉摇摇头,咧嘴露出缺了一颗牙,笑道:“可是哥哥的眼睛很漂亮。”
“夸我没用,你拜的先生可是严苛得很,叫你一日写一百个大字,手酸到拿不动筷子!”
赵小泉害怕似的缩瑟一下,颤抖着偷看晏昭。
“你怎么知道?”
“他也做过我的小先生。”
晏昭将他们的话尽收入耳中,翻出来之前写的用来教萧回识字的帖子,好整以暇坐到一旁,问他,“我以前有让你练字练到拿不动筷子?”
“有啊,我那时候可怕你和温大儒觉得我是个教不好的,拼命学呢!”
他一开始就知道囚狼之计,知道晏昭和温大儒会待他好,却仍有这样忐忑难安的时候吗?
赵小泉不大敢亲近晏昭,一则是先生瞧着太冷漠疏离,二则与好说话的萧回相较,晏昭可称得上清冷如霜华了。
小孩总是更亲近笑起来张扬的人,是以晏昭教他识字读书时,他总是巴巴地看向萧回,还抱着猫儿不撒手。
晏昭头一回教童子读书,不敢严厉,可他连竹笔都握不稳,更别提写字了,遂扶额无奈,教了他三日,最后送他回家。
“每日练字读书,每三日找我一次,再教你别的。”
赵小泉低着头,足尖踟蹰,问他,“夫子,是不是我太笨了?”
“并非如此,是你年纪尚小,腕力不足,执笔不稳,首要之务是每日勤加练习写字,三日学一回日积月累也足够了。”
怕他不相信,晏昭拎了萧回来,使眼色要他来解释。
“一开始我也是写字帖的,这个先生的字可是千金难求的,要是学得好,以后便是当个字画先生也不愁没饭吃。”
晏昭斜睨看他一眼,低声轻笑。
赵小泉闷声道:“可爹爹想让我考功名。”
“不愁饭吃是第一位,便是考功名,一手好字也是要紧的。等读了更多的诗书后,再决定考功名的事。”
赵小泉将信将疑,回家去了。
过几日要应付昌平帝宫中夜宴,还要应付那群看他颇不顺眼的朝中臣子,萧回几乎是任人拿捏揉搓的羔羊。
做羔羊又不能太过,叫人觉得包藏祸心。
每年逢此时都是他最难挨的时日,他恨不得天都城人人都将他忘记,偏偏南梁至高位上的昌平帝又记起了他。
宫中燕妃娘娘有孕,先于中宫皇后,皇家嘛,多子多孙最好,算得上一件喜事。
皇帝宠爱燕妃胜过中宫皇后,后宫女子争斗就算能碍着前朝,也碍不着萧回,谁知这把火烧到了他身上。
燕妃娘娘做宫女时和那名叫莺语的宫人情同姐妹,莺语就是当年怀有身孕被天德帝以秽乱宫闱为由处死的宫人。
昌平帝想着燕妃腹中是他的第一个孩儿,经她一提醒,此前原有个未能出世的孩儿,叫这蛮人在先帝面前挑唆生事,害得母子一尸两命。
朔北南梁停战之约还在,昌平帝不会真的杀了质子,却不妨叫他吃些苦头。
什么御前失仪了,冲撞宫妃了或是叫上前来,明里暗里折辱一番。
萧回自己无碍,随他入宫的春喜原就是宫里出去的太监,遭人欺辱更甚。
兼之春喜这个嘴上没把门的,什么都要和晏昭说。
“萧回殿下今日被罚长跪在文华殿前三个时辰,前日在宴席上被一位大人酒后泼了一身烫茶,陛下罚他抄写佛经为一名被先帝处死的宫人祈福……”
这些都还是小事,晏昭听得眉头紧蹙,却又帮不上半点忙。
春喜一事不漏,后来萧回就不带着他入宫了。
少了一个欺侮的对象,他一个人应付着南梁上行下效的厌恶,心中却有些想笑。
他不是南梁人,都为南梁的国运担忧起来了。
前有天德帝为子计之深远要太子旭娶妻王楚溪,后有徐长慎以命搏来的国库丰盈,再有那些暗手推着太子旭向前,他却仍是个枕边风就能煽动的蠢人。
如此君主,安能守百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