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眸公子(2 / 2)
“为什么这么说?”晏昭反问,萧回明了。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的意思。
萧回掰着手指头数,从床榻间压着的山川地质图,到户籍通关文书,再到劫法场,隐匿他的踪迹,临到最后这一出,称得上算无遗策。
“阿昭哥,与你为敌的人,大都命不久矣吧?”
君子皎皎,奈何心眼太多,绝不是夸赞。
另一边季无尘匆匆而来,查看玄武军从一条小篷船上抓住的两人。
一人确实是白纱帷帽,但似乎是名女子,另一人是也是蒙了眼。
他向季无尘邀功,“统领,抓到了抓到了!”
守卫扯下来男子的蒙眼布,欣喜若狂。
蒙眼男子的眼窝里确实有两汪深蓝的湖泊,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目锐耳聪的已经骑着快马向各个城门报备。
季无尘来了一看,说:“抓错人了。”
劫法场的白帷帽身段风流,绝不是女子,所以不会是这人。
而另一位蓝眸的公子,面若好女,内秀玉润,白衣翩翩,就是看着有几分弱质。
一双夫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妻子挡在丈夫的身前,施施然问:“将军们因何拦住我夫妻二人去路?”
季无尘:“栖凰河渡口停航,水路不通,不知二位是要去何处?”
“我夫妻二人本是吴州人士,访友至天都,如今当归家了。”
妇人身后的男子轻攥住了妻子的手,笑吟吟回答季无尘。
约莫他是堪堪及冠的年纪,笑的时候眉宇间坦荡安然,眸光却无焦点,虚虚望着前方。
“敢问公子的眼睛……”
吴州的公子抚上眼眶,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拱手道:“容在下失礼。”
他背过身去,单手扣在眼珠上,掌心多了两颗苍蓝之色的琉璃珠,眼皮闭合,却叫人惊骇于皮肉下深黑的空洞。
季无尘沉默半晌致歉,“冒犯了。但渡口不通航,二位若是要南下,可从南门而去。”
“水路不通?”
这公子将猫眼琉璃收回奁中,取了蒙眼布来遮住骇人的眼睛,询问妻子。
“陆地颠簸,且多绕山路,不若再等些时日归家?”
他娘子想了想摇头,“夫君已向家中回信不日便归,岂能误了行程。况你已向友人辞行,如何再回去叨扰?”
她牵上目盲的公子的手,引他向南而去。
季无尘向手下人使眼色,“备辆马车来,送二位出城。”
“怎好劳烦将军。”
“算是我和手下人冒犯二位的赔礼,万望勿辞。”
季无尘差人护送这二人抵达南城门,此时的萧回与晏昭已离天都十里外。
春和景明,一路上人烟稀少,春花发而幽香。
萧回摘了蒙眼布,手臂枕在脑后,一派闲适,无聊的时候就指着路旁不认得的花问晏昭。
“这是什么?”
晏昭瞥了眼,树荫下叶尖而细,花色幽蓝泛紫。
“花菖蒲、溪荪。”
他就不该理会,惹得萧回没完没了地问起来。
“那浅红色的堆簇在一起的重瓣是什么?”
“蜀葵。”晏昭盯着他问:“之前给你看过《群芳谱》,天都也有这些花花草草,怎地一样都认不出来?”
萧回不以为然,他又不是过目不忘,图册上的东西认不出来很正常啊!
“这次之后就不会忘了。”
他们不敢在天都附近停留太久,半道上遇见一乘着牛车拉干草的老翁,晏昭请求捎他们一程,到江南道转吴州的路口就分开,老汉答应了。
牛车上还有一布衣垂髫的小姑娘,睁着黑黝黝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们,手中紧紧攥了数枝蜀葵花,见了生人向角落里躲了躲,半惧半羞。
老翁笑着说:“农桑人家,丫头臭美,摘了花来自己瞎捣鼓,想给衣裳染上些鲜亮的颜色,见笑了。”
“两脸浮桃夭,花颜适鲜衣。”晏昭从容自在夸人家小丫头长得漂亮,好鲜衣是人之常情。
姑娘似懂非懂,却懂桃夭和花颜,于是低头更娇羞了。
萧回蒙着的眼睛无声息翻了个白眼,倒是个会说话的老好人。
人家小姑娘随她阿翁出行,好好的遇见酸腐儒生,一派端正守礼模样,无狎昵态,却不吝赞誉,真是晦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