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无望(2 / 2)
王楚溪眸光更冷了,晏昭之罪,无可饶恕,齐行之只是想救他,何至于编排出这样的谎言。
“先帝在时,极痛恨蛮人与质子,晏昭与其交好,是以无人敢为他说情,但助质子归国之事,并无实证。”
实证不实证不重要,晏昭自己都承认了。
王楚溪:“倘若晏昭有力挽狂澜之能,微躯效国,何愁不赦其罪?”
齐行之哀叹,这就是天底下所有为师为父共有的毛病。
唯恐儿孙不成器,不够聪颖,不务正业,虚度光阴,却又害怕他太过聪颖惹来灾祸。
诸如关彻温世平之类,被聪明耽误一生,宁可关清和晏昭愚笨驽钝,无灾无难,顺遂一生。
“晏昭实是美玉良才,初入官场遭挫,昭质未损,温太师若还能活长久些,自能护他无虞,大抵不愿他步入其中。”
青天何高,后土何厚,日寒月暖,烟阳岁辰煎人寿。
依他来看,昭质者大都早衰。晏昭委实不是个长命相,不离此名利地,岁月煎熬,魂骨销蚀啊。
可齐行之没办法,哪怕他答应了温世平要看顾着些晏昭,此刻要他免牢狱之灾,也只能拉他入此局中。
“召晏昭觐见。”
王楚溪且听信齐行之一次,就算知道他是想救晏昭也要试一次。
天寒苦夜长,晏昭在牢里待了太久,没人和他说外头发生了什么,他拿着石头在墙壁上划年岁,一昼一夜加一日。
东羲望舒转轮过,盛夏入秋寒蝉鸣。
晏昭下巴蓄上了青茬,鬓发散乱,时不时擡头望着那高墙窗外仅有一点的天穹。
他不向往自由,也没有很想出去,被解下刑枷带往宫阙前以为是赴死,没想到来了一群伺候他清洗换衣的。
他问道:“前些天听外头喧嚣得很,天都出什么大事了?”
这可没人敢告诉他,难不成要说,您阿公自绝了,皇帝驾崩了,不知道现在是算圣后还是太后的娘娘要见你?
说不得,于是晏昭一头雾水先见了齐行之。
“阿昭啊,先拜见圣后娘娘。”
晏昭依言伏地叩拜,说:“草民晏昭自知罪行难恕,但求一死。”
王楚溪拧眉,问齐行之,“求死之人,能有何妙计?”
齐行之:“……”
他倒也没想到,晏昭会在大殿上说出这样的话。
像是走了朔北这一遭,诸事无望,死心了一般。
王楚溪冷嘲道:“你放走的朔北质子没有死,你怎么能死呢?”
晏昭不为所动。
齐行之劝他,“阿昭饱读诗书,何不献于天下,救一救民生?”
说不动他,齐行之只好说:“你阿公灵柩要停放七日,归葬故土,他只你一个儿孙,你当送他叶落归根。”
晏昭起身,拜过齐行之和王楚溪,摇摇晃晃走了。
景将军府,兄妹二人为温大儒上香之后闭门谢客,谁来拜访问询都不见。
那日宫内发生的事,只有他们知道。
王楚溪宣诏传位给襁褓中大皇子的时候,昌平帝举着长剑正咬牙切齿地乱砍人。
口中念念有词道:“毒妇,月余的光阴都不给朕留!”
王楚溪没有料到昌平帝骤然发难,言辞动之起码要在一个人还剩理智的境况下,昌平帝没有这种东西,自然随心所欲。
他最恨的,当然是他的皇后。
当时殿中唯有关彻父子,季无尘和他们兄妹二人见证,二圣临朝到底是个什么境况下的事。
王楚溪不曾学过武艺,况男子与女子力量悬殊,她下意识举起手臂格挡,那一剑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会武的在场只三人,季无尘不会做下弑君之事,昌平帝在位一日,他就效忠于帝王。
与王楚溪有私交的唯他们兄妹二人。
摆在眼前的选择无非那几样,看王楚溪死,先前的罪己诏和传位都不算数了,昌平帝继续做昏庸的皇帝,他会杀了关清、晏昭还有今日他们在此的所有人;杀了昌平帝,如此就是站在了王楚溪这一边,把柄给了她,日后也得为她效命……
这不难抉择,尤其是对景珏而言,亲朋好友性命怎能悬于无能帝王身上?
再则,那墨发素衣的女子,朱笔可批天下,手臂上流淌的血色落地成花,她不曾呼痛一声,像他唯一到北地的那次见到的一种花儿。
盛开在冰雪缝隙里,迎着冷冽的风也要争春色的花。
景瑶看到他二哥拔剑挑飞了帝王剑后,似乎看到了她楚姐姐唇角一抹无奈的月牙弧,她大概明白了晏泽芳劝他们早早离开是非地是什么意思。
王楚溪不管流血的手臂,夺过景珏的长剑,一剑刺穿昌平帝心肺。
帝死有疑,却是二哥呈剑。
此大逆之举,行此举者,岂敢求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