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开言路(2 / 2)
贪墨渎职之徒,隐匿群鸦而不显污;为生民立命之众,藏羽青冥亦不觉清。朝廷应广开言事之路,姑且一切假贷。”
王楚溪看过后面上不显,心中暗叹他不愧是温大儒的弟子。
开言事之路,如何开才能避一叶障目,怎么开才能纳天下表疏?
不止开言路,倘开得好,这更是一条听万民之声的途径,等她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但晏昭此人,绝不可放任自流,随波飘荡。
他与关清交好,关清为逃避身世到了吴州,暂且不会生事,晏昭要是被长公主收拢走了,她才是哭都没地方。
要稳住晏昭,就得授他官职,先前才洗脱助质子归国的叛国大罪,此时授官,显得圣恩浩荡,但太动摇民心。
再有,王楚溪比晏昭还大上几岁,晏泽芳端方君子如玉,芝兰玉树,那副皮相生得也是极好的。
不艳不姝,如泠泠霜雪,淙淙山泉。
王楚溪已然背了与景二莫须有的私情在身上,可不敢再亵渎晏昭。
如此不敢委以重任,授官赐金,只复其原职,还是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
明眼人都知道,近日圣后娘娘几项举措,都与这已故去的温大儒弟子脱不开干系,断不敢轻视于他。
外有景瑶,内且用晏昭,可暂得安稳。
景瑶有景家人的身份在,上可马上挽弓提长戟,下可安抚灼墨军,短短两月,一盘散沙的兵将又鼓起士气,将朔北打退至幽州境外。
其中以女子之身战场上令老幼服众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幽州未失多少领地,秦州却全境沦陷,要收复失地绝非易事,但捷报频传,好歹叫人看到希望。
而自打王楚溪做这个圣后以来,一年间,头一次将提着的这口气稍稍松懈下来。
朝堂中有她家的门生,还有晏昭在,军中景瑶是她选的人,还有季无尘,即便亲眼见着她杀了昌平帝,也得感念她为忠烈之魂正名。
如今,她倒要看看,哪个还敢指着鼻子说她牝鸡司晨。
广开言事之路,她心中已有构想,但恐一叶障目,纸上谈兵,有遗害而不自知,召了晏昭来商讨。
她问道:“本宫欲于天都设金匮,容天下人所言。不拘出身贫贱,世家寒门,凡有所言,皆可奏表疏于其中,本宫悉数知之。如此开言路,晏大人以为如何?”
晏昭低眉答:“善。”
心中惊涛骇浪难掩,前朝已有府衙官员为伸冤达情设铁匮,但一国之事,一州一府岂可相较。
况天子都城显贵遍地,怎好得罪。
今圣后设金匮,是真正的为伸冤达情,但她要如何设?
“民生何其多哉,世家倚权,百姓苦,穷兵黩武,民怨起,想来一个金匮不够。”
王楚溪思索着她先前所想,“待战局稳定,景瑶退朔北夺回失地,不妨再与朔北和谈,届时百姓不受兵燹之祸,头等大事就是养民事农桑。这第一个金匮,便是泽田匮。”
空旷的殿堂中只余一个侍奉茶水的小太监,圣后娘娘心思深沉,旁人莫敢妄加猜测,这小太监也极识时务,连篇充耳不闻。
故而只有晏昭一人得见,花信年华的女子如闲庭信步般侃侃而谈,宛若金殿之外初生的朝阳,又好似矫健耀目的凤凰。
晏昭不禁畅想起依山傍水,农耕人家,这是他们都喜闻乐见的南梁。
“为君者,其品行得当与否,德容过失,政令如何,朝臣私之畏之,不敢言明,还须后世评说。殊不知当世之民自有功过簿,朝政之事,虽无言,却胜史书工笔万千修饰。这第二个金匮,就叫谏君匮。”
“大小官员,徇私枉法,贪墨渎职,致使百姓申冤诉苦无门,实在可恶!第三个金匮就是伸冤匮。”
“至于这第四个金匮,就留给齐监正这般方外士和晏大人这般善有妙策之人,为国为民不欲显名,忠心可鉴,日月可表,就叫它……知时匮。”
“守四金匮之人,须得刚正不阿,就有劳晏大人张目了。”
晏昭岂敢不从,泽田匮与谏君匮可以说是为民生无私之举,伸冤匮是四匮之重,若施严政,此匮恐为有心者所用铲除异己。
此事不急,须得四匮就位,落到实处后再提,眼下还有一事。
“寒门百姓至于天都何其不易,娘娘既有怜民之心,若有千里迢迢至天都投金匮之人,如若虚言欺瞒,当以庭杖以儆效尤,不然虚言者不罚,天下皆谎;如查明属实之后,当以金银抚慰,而为投匮潦倒穷困,何人会投?”
王楚溪笑道:“这倒是本宫想的不周到了,晏大人说的是。”
战事捷报频传,王楚溪则集中宫金器,命巧匠制四金匮,置于天都北直街外,于望星楼四角分列,东西南北各置一匮,暂由晏昭兼领理匮一事。
金匮一出,朝臣赞扬圣后娘娘兼听则明,此举广开天下言的,有那心不服的,碍于王楚溪已成气候,亦不敢言。
圣后娘娘道:“金匮已设,众臣若有箴言而不敢直抒者,若有讽谏而不便直诉者,皆可投于金匮。”
隐匿名姓谏言,须得借金匮,尝到了便捷之处,就不会再对此有异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