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刁狠(2 / 2)
范大善人爽朗的笑声从帐外传来,像是浑然未经历晏昭从前托词不见他的借口,先向景瑶见礼,再和晏昭寒暄。
“晏大人,久仰久仰!”
晏昭微笑以对,“大善人亦然。”
范发财继而大笑,在座之人也不好不笑。
稀里糊涂笑过之后,自然而然捧起酒杯饮酒就不显得突兀了。
范发财屡次想要拜会晏昭,总不会只是想和他打个招呼就走,晏昭已然推拒了这么多回,该他来告罪。
“大善人,在下年轻不知事,人微官小言轻,未料大善人特意相会,加之事务繁多,见谅见谅。”
晏昭摆低了姿态,拱手告罪,范发财仍是一脸笑意,其中微微有一丝窘迫。
四十岁的老人在年轻人面前局促难安,倒像是难以启齿似的。
“啊,晏大人,其实……”
“大善人有话直言。”
范发财低头,试探着开口,“晏大人丰神俊朗,又如此年轻有为,不知可有妻室?”
景瑶:“……”
来了,大善人喜欢的,送美人,散财宝。
晏昭沉吟片刻,状若为难。
“大善人是何意?”
西侍的阿木尔异口同声道:“他在天都已有妻室。”
突然插话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范发财神色略有些恼怒,但见次座上的晏昭扬唇挑眉,强自将心中的不满压下,期期艾艾道:“这,怎么未曾听闻?”
阿木尔好不容易和晏昭破冰,赶上有人要给他送女人,岂能不掺合一脚?
遂揶揄调侃道:“何止妻室,你们晏大人家里还有一房小妾呢,妻贤妾美。只是北地苦寒,不愿美人路途奔波,唯恐玉陨香消,如此长夜漫漫,药石难解三千相思疾,哎!”
这话甫一出,范发财眼冒精光,自谦道:“商贾之家,身贱福气薄,只得一女。家中女儿二八之年,生得堪堪入眼。大人若不弃,可留在身边伺候,她自携千金供养,不需大人操心,且当作是在这苦寒之地多了个夜里侍奉的侍女如何?”
送美人,还是带了千金的美人。
景瑶正抿了一口茶,北地粗茶,茶叶梗没咽下去,她咳了好一阵,看了看阿木尔,又看了看晏昭,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贵府千金难不成看上了晏大人?”
“说来也是巧事,年前小女在街上游玩,正撞见晏大人于高楼临风舞剑。据小女所说,霎时风雪兵器,恍若风神青霜之仙降谪尘寰,惊鸿翩翩,回来后就命人四处打探,又见与白帷帽公子二人同行,才知是晏大人。”
范发财苦笑,“小女自知不敢高攀,只是实在难以忘怀,做父亲的便厚颜来求大人垂怜。”
景瑶若有所思,无酒无宴,晏泽芳会临风舞剑,八成还是舞给他那相好看的。
身段飒然,并无武夫的粗勇,反而有文士的放浪不羁,怪道姑娘见了倾心。
但是啊,大庭广众之下舞剑,到底有多少人看到了?他脸都不要了?
景瑶打量的目光太刺人,晏昭正襟危坐,解释道:“近日风雪太大,碎雪遮目,看不见路途,令嫒想是少年心性,看错眼了。”
景瑶:哦,风雪很大,路上行人近绝,你们就肆无忌惮了。
范发财不死心要再试,“大人不若见一见小女,倘真是误会,也好当面说清楚,小女日夜盼望与大人见一面。”
阿木尔笑道:“晏大人,见一见也无妨的,又不是让你原地入洞房!”
晏昭摸着腰间的长剑,心说今日这酒是有些酸了的,于是浅笑回道:“可不敢,家中妻室实在泼辣刁狠,让他知晓了,恐令嫒有性命之忧。”
范发财怔然,“大人的妻室不是在天都吗?大人远放为官,无人照料后院,姬妾如何,岂不是凶多吉少?”
晏昭长叹一声,眉尖蹙起,皱眉苦脸,难以启齿一般。
“实不相瞒,家中夫人与姬妾并非公所想。夫人甚爱美妾,然绝不许再有旁人,此妾亦爱夫人,更甚于我。”
景瑶上下贝齿仅咬两腮软肉,唯恐笑出声来。
夫人甚爱美妾,妾爱夫人更甚于主君……
范发财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明白为什么没听说晏大人已娶妻的事,又为什么没有拖家带口到任上了。
范发财拱手垂头,窘然道:“如此,打扰了,告退。”
他才走出营帐,帐中的景瑶双手捂嘴才没让自己的笑声震破行云。
“为了拒收美人,晏泽芳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谎就算了,怎么连这等不顾颜面的话都说出来了?”
景瑶拍着大腿大笑,妻妾美谈,姬妾和睦,夫人爱美妾,你这做夫君的丢人现眼到家了!”
笑完了,阿木尔和晏昭都不笑,她才犹豫问道:“该不会不是扯谎吧?”
“你哪里来的夫人和美妾?”
晏昭和阿木尔都不作声,景瑶烦道:好好好,还是你们的秘密。
她不知,阿木尔只是想起当年望星楼的桂花酒香,抽动鼻翼,感慨万分,一时忘言而已。
晏昭愣神片刻后笑道:“无媒茍合,你算不算夫人呢,猫妾也跟了旁人,不是最喜欢你了。”
“哼,水性杨花的猫妾无所谓,但我确实泼辣刁狠。”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