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2 / 2)
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史书上千古第一女帝和千古第一女帅才挥笔已就,晏昭本意并非质疑王楚溪的女子身份和她的功业。
而是在质询权欲。
愚夫敬畏的是绣了金龙的帝王冕服和那一柄舞起来虎虎生威的单月折戟,权欲怎会因着男子女子的不同而改头换面?
景珏站起来,声音高亢说:“我知道她要我从季无尘手中夺玄武军的兵权,知道所有。还是那句话,有何不可?”
旁听的阿木尔叼着一根草茎闭眼悉数听了景珏一人慷慨激昂的陈词,嗤笑一声,继续打盹。
关清挠头不解道:“本来就是她的,她很合适,也没有人跟她抢。”
景珏一时语塞,颓然坐下,眼神空洞地看向青蒙蒙的原野,时候不早,草地上起薄雾了。
没有人和王楚溪抢皇帝的宝座,最有资格抢的这个人不会和她抢。
然帝王之位,居高不胜寒,景珏他当真相信王楚溪对他并无一丝猜忌,对关清也并无忌惮吗?
晏昭虽离了天都,却不是全然不知朝堂的风起云涌。
王楚溪是多情又无情的女子,天下人想起她都不免会想到她的身份,忧国忧民又多愁善感像烙印一样,女子总是会因私情而心软宽恕一些威胁。
她还是帝王,与千年史书中所记载的帝王不一样,就会有人征讨反对她。做仁君时要不拘一格纳天下人才,倘因她提拔升迁的人才不能为她所用,且等她腾出手来,再看那些的下场。
所有不靠着祖宗荫庇做了帝王的人都如此,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这是高位之人的通病。
晏昭都答应了阿木尔,等杏树结果子,也就不愿再插手朝堂的权势纷争。
他一心等着飞燕草开满山丘,七八月花繁叶茂,秋风乍起,白露时节,秋霜凝,枯叶凋敝,却迎来当头一棒。
裴谦和卢寂同为清正之人,据他们所言,曾蒙恩于温大儒,也就和晏昭有了故交。
这交情算不上有多深切,却不妨他们暗中提点晏昭一二,透露些许女帝的意思。
“今岁无恙,百姓无恙,财帛不尽,国库丰盈,已有余钱,可买马圣山道。”
晏昭心中陡然一沉,怕是和谈之事难行。
朔北苦寒,却不穷酸,毛皮香料值千金,灾年荒年,便是手中有银两,也无处买粮。
两国和谈,晏昭和阿木尔商定的之能是军马换粮草。
朔北断了骑兵的优势,南梁百姓要从自己的口粮中挤出来些给朔北。
虽各有弊端,但军马之弊与粮草之弊想比,还是轻了很多,晏昭本来打算要朔北进贡军马,每年再加上五十万两银。
阿木尔不答应,他也有办法让他答应。
但若是南梁不打算给粮草,事情就不一样了。
“女帝的成就旷古烁今,还疑有并吞席卷天下之意。朔北积弊已久,倘能击穿其要害,朔北之患除矣,岂非功在千秋!”
晏昭凝神看着手中展开的信件,裴谦信中所言,晏昭怎会不懂?
便是他们筹谋万千,天下也不会有真正和平的时候。与朔北和谈后如同在兵刃上端坐,彼弱我强,彼强我弱,蚕食鲸吞。
与其日夜提防,不如趁早将朔北的版图收入囊中,传我诗书,教化蛮人。
帝王之心,如是而已。
就算朔北肯答应,但这意味着,北阳关外又将变作战场,华光城与飞燕城要在战火纷飞中矗立着,等待着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安宁祥和。
更何况,草原的大君就在他的身旁。
阿木尔要是能抛弃家国与族人,早在天都做萧回的时候就做了。
晏昭不动声色地将信件折了三次,塞回信封中,脸上挂着无畏无惧的淡漠笑意,仿佛无事发生。
自从景珏来了,阿木尔就鲜少出营帐了。他和晏昭同进同出、如影随形,叫景珏都看出了些端倪。
不是身份的端倪,是这二人关系的端倪。
他不过是走得有些疾了,却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去岁春寒,但朔北马儿矫健英武,都能在冰原上疾驰,不会轻易冻死,。之所以要到秋日白露时节和谈,是为了在送马的境遇中最大限度保留朔北铁骑主力不被削弱,你被骗了。所以,信上写了什么,要不你骗骗我?”
低沉喑哑的嗓音带着隐忍的悲戚,景珏听着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倒是从这几分哀怨中窥到了二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