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虎不成(2 / 2)
他看着眼前这支披着铁衣甲的南梁骑兵,心中不禁生出怨恨嫉妒。
大君执意要和南梁交好,甚至不惜朔北的马种,三年间,就让南梁拥有了一支骑兵队伍!
那钦大君时拐子马重骑铁浮屠相合,战场上宛如铁□□倾的武装,后来齐格勒兵败被打散,而这些年大君买粮买丝绸买茶叶,却没有想着暗中买铁器铜器。
如今朔北的骑兵各个都只能轻装铠甲,铁浮屠分明是那钦大君所创,可身披重甲的骑兵团反过来站在他们的对面,用他们的马、他们的战术,来蔑视嘲笑他们!
朝格图想,那就没什么好愧疚的了。
“连弩!射!”
大旗悬挂的青铜风铎震声沉重,身披毛皮大氅的朔北骑兵自中间推进一战车,长弓强弩,可连射三支的强弩。
远非阿木尔屠狼时用的小小机括!
昔日那钦大君与景氏先祖的战场上,连锁重骑和机括交过手,强弩只能击败个别骑兵,他们想一座移动的铁塔一般,迅速拆分重新连接,所到之处依然能够碾压。
只是重骑兵消耗太大,南梁的机括也有他致命的缺陷,准头不足,要多人合力才能拉动,后弃之不用。
朝格图出生后没有见过南梁的机括,但听过不少那钦大君的事迹,那是英雄的史诗,是传奇、神迹。
所以自南梁的重甲骑兵现身后,他的心间就猛地一沉。
浮屠铁塔这样的大杀器重现在战场上,作为敌人,没有人不畏惧。
而一发弩箭之后,他反而扬唇笑了。
朔北的马吃着朔北草原的草长大,在荒原和冰雪里疾驰,是烈性的野马,被卖到了南梁后,每日有专门的养马人伺候,和人吃一样的大麦豆子。
这样的马怎么可能还闻得惯朔北凌厉寒风下长出的荒草,怎么披得上沉重的盔甲?
而同样是马背上训练出的骑兵,朔北的重骑都要经过层层选拔才能在战场上作为铁塔的一部分,南梁的男儿,着重甲衣还能举起长刀冲锋的都可做百夫长了,惘论在马背上,弯弓搭箭。
即便南梁有数不清的铁矿铜矿,也建不成铁浮屠。
“画虎不成啊!”
北阳关城楼上,景瑶并未亲自上场,她与晏昭居高处,观望着战局,射程不远的强弩击中南梁重骑兵的阵中心,威力巨大,几乎将整个骑兵方阵都惊动了,一塌糊涂。
“陛下登基时重建军器司,军需盔甲刀剑、机括都无所建,就造了这么一堆破铜烂铁?”景瑶摇头说:“天都旨意,要将这些重甲重骑投入战场试试,这种水平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晏昭扯起唇角冷笑,“这些东西绝非短日能铸成的,谁出的主意,军器司这些年徒劳而无功,这是在拿将士性命和家国安危开玩笑吗?”
他们久不在天都,天都高官贵族久不临凡尘。出主意要模仿朔北重骑之法建造骑兵团的人,一定没有亲自上过战场。
景瑶反而没有晏昭这样的愤懑,她家的人,她自己,在战场上见过太多这种看似荒谬的军令,这不打紧。
“首战我们败了。”她淡淡说:“追究谁出主意造的这些东西没有用处,晏泽芳,晏大人,你该忧虑的是另外一桩事。”
即便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败,仍然持续到天边红云晚霞遍布时才结束,朔北损伤不多,南梁的重骑兵被从两翼包抄,几乎收割了小千人的性命。
那些茹毛饮血的蛮人,竟然还无耻地扒下了他们的盔甲!
传令官鸣金收兵才没有让损失更严重。
这种小打小闹不足五千人的战争在景瑶眼里不值得看,她和晏昭站在这儿一则是想看看重骑的实力,二则,是因为那张弓弩。
“机括是我南梁工匠所长,天德帝在时军器司所制弩机也不过发一矢,朔北哪里来的图纸?”
景瑶负手残阳下,转头看晏昭。连发三矢的弩机南梁未必造不出来,但军器重秘,缘何会泄露给朔北?
“他们那个大君果然早就包藏祸心,窃取我南梁机巧,装配给他们的兵马!晏大人还想和谈,说什么死了爹要讨说法,我看他们八成是自导自演,找借口攻打我南梁!”军中胆子大的已经这样嚷嚷起来了。
朔北的大君阿木尔曾在南梁为质,他早就野心勃勃,等着这一日!
这一桩,口口声声的铁证如山,仿佛是抽在晏昭脸上的巴掌一样提醒他,他被骗了。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日边人远、永不相负,那个狡猾的蛮子在他少年时故作锦绣膏粱模样,实则窃取南梁机括图纸,就想着要踏破他们南梁的山河!
放到晏昭这儿,就是他被骗了。
所有的旖旎示好,缱绻万端,都是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