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狼之冬(2 / 2)
“还是说,我军抢来的这点粮草足够十万大军行军消耗了?”
朝格图不言语,他忽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老丈人屠戮华光城,抢了不少好东西吧。听说他们赤那部男儿日夜饮酒歌舞,抱着好几名女子暖身子呢!”
阿木尔撩了撩衣袖,玩笑道:“着实令人眼红。”
朝格图忽然明白了大君的意思。
与其等族人饿死之后十八部陷入混战,他这个大君就应该在还没有人饿死的时候,坐在王座上举起生杀的旗帜。
这不难抉择。
赤那部的查干巴日还背负着叛徒的罪名,偏巧,赤那部是朔北最富庶的部落。
朝格图似乎也明白了大君让他跪在帐前是为了什么,那是他的老丈人。
“大君,赤那部是我朔北最骁勇善战的部落,是最忠诚不二的勇士。”
“可他们忠诚的对象不是我想要的。”
阿木尔缓缓擡手,示意他站起来,向他靠近。
朝格图遵从,仍然据理力争,“赤那部兵力强大,是进攻南梁的主力,他还是我朔北最善战的部落!”
“最善战的部落,”阿木尔点头,“这话说了两遍了,最善战的部落,所以大君集十七部的兵力要拿下他并非易事是么?”
朝格图低头,他是这个意思,但这种话不能再这时候说。
“大君集结兵力都不容易拿下的富庶部落,在这个牛羊人冻死饿死的时节,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让朝格图坐下,开解道:“你今天跪这这半日不是为了请罪,更不是为了什么南梁晏昭这样不相干的人,为的是你妻子的母族,你的老丈人。”
“是。”朝格图咬牙,忍辱认下了。
“回头十七部攻打赤那部,你就不要去了,陪阿丽玛和你的小萨日娜,等着族人带牛羊、粮食和奴隶回来。”
阿木尔轻笑,拍着朝格图的肩膀道:“回去吧。”
朝格图像只败犬一样,垂头丧气,出帐告退时,夜色阴影中他好似回头望了一眼。
像是一只年幼的灰狼,阿木尔陡然遍体生寒。
不过他没放在心上,呢喃自语道:“多半是大萨满说的畏寒惧冷的症状……”
次日,大君的碧天金花王旗在草原十七个部落飞扬。
十七部首领心里直犯嘀咕,大君才从飞燕城抢了粮草,这种时候将弓箭对准内部,就算查干巴日囤积了不少粮草,但这个时候,不会是大君要借着劫粮铲除逆党吧?
查干巴日确实是太放肆了些。
不少首领甚至忧心看似十分孱弱的大君能不能打下赤那部,毕竟他被尊为草原大君的时候,赤那部一开始就站在他那一边。所谓的扫平草原十八部,一开始就有乞源部和赤那部作为后盾。
尽管如此,十七部仍然整军向金帐王庭集结。
部落之间互相吞噬征伐,为了牛羊、粮食,为了生存,自那钦大君之后,草原上几十年都没有过这样的光景了。
同族相残,无论如何,都是件残忍悲凉的事。
由此,众人心中约莫也有了一杆秤,阿木尔大君果然比不上那钦大君!
而赤那部早早就收到斥候探报,早已严阵以待。
查干巴日是赤那部的主心骨,他的儿子们不比阿丽玛年纪大,稚嫩得很,还挑不起大梁。
他单单是擎着白狼王的旗帜种种插入冰雪中,连同着铁甲的马儿像一座铁塔一样屹立在青灰色的大地间,好似风雪都摧不折这老人的脊骨,吼声呵得十七部骑兵团退了三步。
赤那狼王的积威深重,十七部无人敢上前一战,反之,能摘下狼王头颅,这场仗也就赢了。
铁骑踏过惊起的雪尘上扬,落到查干巴日的铠甲上,肩两遍粗糙而花白的小辫子上,他看着对面俊俏的大君,兴许在南梁不算瘦弱,但他没有披甲,没有防具,在他们朔北,实在是不堪一击。
查干巴日舞起□□,仰天大笑道:“大君自己送命来了!”
斩狼刀丢了,丢在飞燕城外,如今大君只握了一柄薄刃长刀。
身后有人叹息,“查干巴日这样的是那钦大君在时的重骑铁浮屠,他魁梧高大,再加上悍马冲劲,那把□□砍人与砍瓜果无异,大君连样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阿木尔了然于心,怪不得现在的重骑兵没有传闻中的威力,原来如此。
以后可以教给朝格图。
阿木尔长刀落于身侧,负刀于肩颈之后。
查干巴日扬□□横贯烈日,阿木尔翻身,却被查干巴日的马刀砍中了手中薄刃。
刀没有碎,他就赢了一半。
两匹马儿交错之际,叮叮当当间过了数十招,能和查干巴日交手这么多回合,阿木尔这个大君也无愧其屠狼之名。
□□与长刃错交,金铁之声在莽苍无尽的荒原上,晖光反射着冷铁玄光,噼里啪啦的……雪裹着血滚落一地。
阿丽玛守着油灯在为小女儿缝衣裳,她不知道丈夫为何心神不宁,反而哼唱着摇篮曲,用手抻了长长的线。针头在这样冷的天太容易干涩了,她时不时在头上擦一下,祈求这个冬日平安结束。
之后,顶冰花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