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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贺表来了(十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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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窗再次关上。

赵贞吉静立门外,寒风吹拂着他的官袍下摆,猎猎作响。

他面无表情,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这靖海伯府的规矩依然森严,下人应对也得体,看不出慌乱之象。

没过多久,府门一侧的角门“吱嘎”一声从内打开。

周伯再次出现,侧身让路:“赵部堂,请。伯爷请您进去。”

赵贞吉微微颔首,迈步而入。

在周伯的引领下,穿过庭院,径直走向内院正房。

越往里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郁苦涩的药味便愈发清晰刺鼻。

廊下偶尔可见匆匆走过的侍女,皆面色凝重,步履轻悄,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

步入正房,暖意混合着药气扑面而来。

赵贞吉一眼便看到,陈恪半倚在靠窗的一张铺着厚厚裘皮的软榻上。

只见陈恪身上盖着锦被,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不见丝毫血色,嘴唇干裂,眼眶深陷,周遭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

他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每一次吸气都极为费力,整个人透着一股油尽灯枯般的虚弱。榻边小几上,放着半碗未曾喝完的漆黑药汁。

这副模样,绝非装假所能企及!

赵贞吉心头猛地一沉,先前那份“装病”的怀疑,瞬间消散了大半。

这分明是元气大伤、五劳七伤之象!

“赵…赵部堂……”陈恪似乎察觉到来人,眼皮艰难地抬起,目光涣散了片刻才聚焦在赵贞吉身上,声音嘶哑微弱,几乎难以听清,“恕…恕恪……不能全礼了……”

“子恒!快别动!”赵贞吉连忙快步上前,脸上瞬间堆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与忧心,虚按着手,“怎会如此?前日见你还好好的!这才两天的功夫,竟憔悴至此!”

他语气真挚,仿佛真是痛心疾首。

陈恪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无比疲惫虚弱:“劳…劳部堂挂心……咳咳……旧疾……凑巧发作……不中用了……”

几句话断断续续,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听得人心头发紧。

“万万不可如此说!子恒你正当盛年,必能逢凶化吉!”赵贞吉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身子前倾,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陛下和徐阁老听闻你病倒,都十分关切,特命我前来探望。太医院可用了药?若需什么珍稀药材,尽管开口,户部乃至内库,定当竭力寻来!”

“多谢……陛下隆恩……阁老厚爱……”陈恪眼神黯淡,缓缓摇头,“太医……已开了方子……说是,急需静养……切忌再劳心耗神……否则,恐有风痹之厄……”

他将太医的诊断缓缓道出,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力与无奈。

赵贞吉仔细听着,观察着陈恪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和气息,心中最后那点疑虑也渐渐烟消云散。

这病情,这医嘱,合情合理,由不得人不信。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感同身受的沉重:“唉!谁能料到竟出此变故。子恒你且宽心养病,万事皆以身体为重。”

他话锋微微一顿,仿佛不经意地引入正题,“只是……海瑞那狂徒之事,陛下交由你我……如今你病倒,这……”

陈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有一片虚弱的茫然与歉疚:“部堂……恪……实是有心无力……辜负圣恩了……此事,恐怕……只能偏劳部堂……与三法司诸位同僚……多费心了……”

他语速极慢,气若游丝,将一副力不从心、被迫将烫手山芋交出的姿态,做得淋漓尽致。

赵贞吉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少了陈恪这个深得帝心、手段百出的“盟友”,独自应对海瑞案的压力陡增;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少了一个分薄“批驳直臣”污名的旁人?

功过是非如今大半要落在他一人头上了。

“子恒这是哪里话,安心养病要紧。”赵贞吉宽慰道,随即又试探着问,“关于海瑞其奏疏,子恒病倒前,可曾有何见解?或对审理此案,有何示下?”

他试图从陈恪口中抠出一点有用的东西,哪怕只是方向性的暗示。

陈恪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极力凝聚起一丝涣散的神思,缓缓道:“其疏……激烈……然,空口白牙,不足为凭……欲驳其谬,需……需核实其所言诸事……钱粮、吏治、边备……一一核验……证据确凿……方能……方能有的放矢……否则,恐难……服众……”

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却点出了一个“拖”字诀和“实证”路线——想要批倒海瑞,不能光靠扣帽子,得把他奏疏里提到的具体问题都核查一遍,用事实说话。

这听起来无比正确,无比稳妥,却也……无比耗时,无比麻烦!

简直是把一颗火星丢进干柴堆,生怕火势不够大,非要细细翻查一遍所有柴火!

赵贞吉听得眼角微微抽搐。

核查?怎么核查?海瑞骂皇帝修道花钱,你去内承运库查账?

骂吏治腐败,你去查天下所有官员?

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会将更多人和事拖下水,将局面搅得更加混乱!

他忽然觉得,陈恪这病,倒真是时候。

这摊浑水,不蹚也罢!

“子恒所言甚是,老成谋国之道。”赵贞吉面上却不动声色,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等必当谨慎,详加核实,务求稳妥。”

他又坐着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宽慰话,见陈恪精神愈发不济,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阖上,便适时地起身告辞:“子恒好生休息,切勿再思虑公务。我改日再来看你。”

“周伯……代我……送送部堂……”陈恪声音几不可闻,似乎连抬手道别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贞吉最后看了一眼榻上那虚弱不堪的年轻伯爵,转身走出房门,脸上的关切瞬间褪去,化为一片深沉的思索。

穿过庭院,走出靖海伯府,冷风一吹,赵贞吉深吸一口气。

陈恪是真的病了,病得很重。

陈恪这番病倒,无论初衷为何,客观上确是把他自己摘了出去,却将这烫手至极的山芋,结结实实、完完全全地塞到了他赵贞吉,以及背后的徐阶手中。

海瑞的案子,如今是彻头彻尾的麻烦。

严办,清议如何看?青史如何书?不办,陛下那里如何交代?

赵贞吉忽然有些羡慕,甚至有一丝嫉妒陈恪了。

比起榻上那位看似病重垂危的陈子恒,自己才是真正被架在火上烤的那个人。

能在这个关头,以这样一种无可指摘的方式“躺下”,或许,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他收敛心神,吩咐轿夫:“回文渊阁。”

他得尽快将所见所闻,一字不差地回禀徐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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