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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贺表来了(二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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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五年,冬,诏狱深处。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唯有渗骨的阴冷与绝望在石壁间凝固、沉淀。

甬道幽深,火把的光晕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跳跃扭曲的影子,如同无声嘶嚎的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血污、霉烂草絮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人性最阴暗处的腐败气息。

一处相对“洁净”的单人牢房内,一盏粗陶油灯搁在壁龛中,豆大的火苗顽强燃烧,却驱不散咫尺之外的浓重黑暗,反将有限的光明压缩成一团堪堪照亮方寸之地的昏黄孤岛。

海瑞身着单薄的灰褐色囚服,浆洗得异常干净,甚至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挺括。

沉重的木枷锁链并未压弯他的脊梁,他盘膝坐在铺着干草的矮铺上,背对牢门,身形如老松磐石,目光沉静地凝视着面前粗糙冰冷的石壁,仿佛那上面镌镌刻着亘古的微言大义。

呼吸平稳悠长,与这死寂地狱格格不入。

“咔哒——”

牢门铁锁开启的涩响突兀地撕裂了沉寂,声音并不大,却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道裹在深色曳撒中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牢内,停在光影交界的边缘,如同融入背景的幽影。

风帽低垂,遮掩了大部分面容,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一双在阴影中难掩疲惫与某种复杂情绪的眼睛。

更远处的甬道阴影里,两名心腹太监如石雕般垂手侍立,将自己彻底隐匿于黑暗,呼吸声几不可闻。

来人沉默着,目光如实质的探针,一寸寸扫过牢房内简陋到极致的陈设,最终定格在海瑞那仿佛入定般的背影上。

那目光中带着审视,带着久居人上的威压,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与愠怒。

良久,一个刻意压低的、略显沙哑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海瑞。”

声音在狭小的牢房内回荡,撞在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带着一股阴冷的回音。

海瑞的身形未有丝毫颤动,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改变。

他并未回头,声音平稳得如同在自家书房回应老仆:

“罪臣在此。阁下是来听供,还是来训诫?”

那平淡无波的反应,仿佛早已料到此刻的来访,甚至…等候多时。

阴影中的人影似乎微微一顿,显然未料到对方如此镇定。

风帽下传来一声极轻的、混合着冷嗤与不悦的鼻音:

“哼。你可知你闯下了多大的祸事?朝野震动,圣心震怒。你那一纸狂言,将朝廷数十年的艰难维持,陛下日夜不休的宵旰忧劳,贬损得一文不值。这便是你读圣贤书所学的忠君之道?”

语调平稳,却字字如冰锥,带着居高临下的诘问与定罪般的寒意。

海瑞缓缓转过头。

木枷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的目光并未因对方隐藏在阴影中而游移,反而精准地“钉”在了那风帽下的模糊面容上,眼神清澈而锐利,仿佛能穿透那层伪装,直视其后的灵魂。

“罪臣所言,句句皆是实情,字字皆出肺腑。正因忠君,才不得不言。”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自有一股斩钉截铁的力度,“若只为苟全性命、博取直名,罪臣大可缄默不语,随波逐流,静待天下糜烂之日。”

“实情?”阴影中人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毫不掩饰的训斥与驳斥,“你所见的不过是管中窥豹!陛下玄修,乃为天下苍生祈福,为大明国祚延绵!宫内用度,皆有规制,何来‘靡费’之说?严嵩父子已伏诛,吏治正在澄清,何来‘贪墨横行’?陕西地动,陛下即刻下旨赈济,何来‘视民如草芥’?你以偏概全,危言耸听,非蠢即坏!”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鞭子抽下,试图将海瑞的指控尽数驳回,重塑那不容置疑的“圣明”叙事。

海瑞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一种悲愤的、近乎灼热的光芒。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不再是平稳的陈述,而是带着一种积郁已久、终于破闸而出的力量:

“若斋醮修玄真能祈福,何以东南倭患屡平屡起?何以西北鞑靼岁岁叩关?何以黄河屡决,淮扬沦为泽国?陛下诚心祷告之时,可曾听见陕甘道上饿殍的哀嚎?可曾看见江淮灾民易子而食的惨状?!”

每一个问句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毫不停顿,言辞愈发激烈,如江河奔涌:“严嵩虽去,然贪墨之根未除!去一严嵩,不过如医家剜去一脓疮,然体内病症仍在,毒邪未清!各级衙署,‘常例’犹存,胥吏如虎,盘剥更甚往昔!陕西赈银,出京之日便已‘漂没’三成,至州县再克扣三成,到灾民手中,掺沙陈米尚不足果腹!此乃陛下所欲澄清之吏治乎?!”

阴影中的身影猛地一滞,气息似乎被这连珠炮般的诘问与血淋淋的细节狠狠噎住。

沉默了片刻,才强压着翻腾的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试图将责任引向他处:“…此皆司,反而怨谤君父,此乃舍本逐末,非人臣之道!”

海瑞眼中那抹极致痛苦与失望的光芒骤然炽盛,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言语。

他猛地向前倾身,枷锁哗啦作响,声音因激动而带上了一丝嘶哑,却更显其言之凿凿,力透千钧:

“阁下此言,才是真正的舍本逐末!《大学》有云:‘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在于一人!陛下乃天下之本源!”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阴影:“陛下重道术而轻政务,好祥瑞而恶直言,用人察其是否顺从,而非察其是否贤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正是陛下求长生、崇祥瑞之心,才养出了严嵩这等以青词邀宠、以贪墨奉上的奸臣!正是陛下不视朝、疏于政事,才纵容了天下官吏的因循苟且、贪赃枉法!根源何在?罪臣奏疏中已言明——‘陛下之误多矣,其大端在于修醮’!天下人皆看得分明,为何独独陛下与阁下看不分明?!还是…不愿看分明?!”

这一番话,精准无比地剖开了所有粉饰与推诿,直指那至高无上的核心!将责任彻底归于御座之上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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