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2 / 2)
鹿鸣不免有些焦急,替他呵了呵手,搓一搓胳膊腿,又耐住性子回到天蚕茧内等了半日,再看时却发现明心几乎冻得僵硬了。
她喃喃自语道:“没有道理,不是说了只休息一两日,这眼看都快要三日了,怎么全然不见要醒,别是不小心冻死了。”
她拍了拍明心,唤了几遍,又摇了摇他,见他全无反应,心中更加确信他快要冻死了。
她不知道的是,白熊固然对明心身体造成了极大损伤,但它终究是兽,伤他有限,明心的重伤其实归根结底源于她。
那夜她失智暴走,明心阻拦,她以狂暴的法力灌注鞭子中将明心全身重伤,自手至脚未留一块好肉,而明心凭借法力维持不坏之身固然可以一时强撑,但损伤非同小可。
若要完全恢复,要么需要一段长时间的全身心静养,要么花更多的时间缓缓复原。
然而彼时他们身在福来客栈,根本不具备静养的时间和条件。
离开福来客栈后,又遭遇了白熊袭击,明心再次受伤,伤后数日顾忌着路不喜又无法全心休息,是以明心只是强撑到此地,无法再往更寒冷更危险的山上多走一步了。
鹿鸣不知道这些,只是有些发愁明心一味不醒。
她打开天蚕茧,将明心拖了进去,掰直他冻得僵硬的身躯,替他全身搓一搓活血。许是因着天蚕茧内确实温暖许多,明心面上渐渐回复了几分血色,只是仍无醒来的迹象。
鹿鸣左右无事,便也躺在一旁休息,有时能睡着,有时醒了便再帮他搓一搓身上,如此又过两三日,便连觉也睡不着了,她百无聊赖跷着脚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小师父,你这小命莫不是要交代在此地罢?我尽力救你了,这可怪不到我。
“你的小命交代也就罢了,谁可同我去山顶找丁牧取那灼海珠与寒铁花呢?想来势必不会太过容易了。
“其实说来,我本不当管你,该由着你自生自灭去。你当我不晓得,只因着我不是人,你对我颇多嫌弃,同你说话你也当听不见,靠你近些你便要挪一挪,哼,我虽是妖,说到底也是个香喷喷的妖,又没有狐貍臭味,又不曾吃人,哪里便叫人如此嫌弃了?
“如此说来,合该你冻死在这雪山上!
“何况你这样一个笨嘴拙舌的和尚模样,焉知我亦不是十分嫌弃了?若非师父师兄反复叮嘱,谁愿千里迢迢跟你到此地来?!”
鹿鸣顺手拿出从路不喜那里得来的小虫子,想要逗着玩一玩,却见那红色的虫子跷着脚一动不动,竟不知死了多久了,不由得哀叹:“这虫子果然娇贵,小心揣在怀中也冻死了。”
这下,连个陪伴的虫子都没了,鹿鸣更是无聊,只得再帮明心全身搓一搓,躺在一旁继续念叨:“小师父,你说我们千辛万苦寻这些东西,究竟还能有何用处?为何他们各个都想要?袁掌门是,丁牧是,我师父也是。
“若说袁掌门一心想要修复第二月,恢复我派鼎盛时代,倒也说得过去,可是那丁牧,一个小门派弟子,要它做什么?
“再就是我师父,明明掌门已经派下这么多人,他却有什么不放心的?临行前再三嘱咐,叫我们定要盯紧你与丁牧,宝物定要我与师兄亲自拿取保管,既不能交予其他门派弟子,更不可落入上三门弟子手中。本门弟子都信不过,难不成我师父也想要独吞?
“说来也是我大意了,未曾将师父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谁能想到那灼海珠不过离手片刻,便被丁牧盗走了呢?倒也难为他一路伪装得这样好,我竟都不曾疑心过。
“那白熊,额顶的驯兽符竟与师父给我的一样,听闻这驯兽符是祖传,不知是不是我师父曾收服后又遗忘的?我师父那人,心思重得很,若被他知道我将他的白熊打了一顿,另一只还被我穿在身上,定然会将我臭骂一顿!”
她叹了口气,翻过身来,看着明心昏睡中的脸,用手拨一拨他的睫毛道:“骂便骂罢,反正从小到大,他也没少骂我,又不会少一根汗毛。只要师兄还肯理我,总也不至于太无趣。
“哼,如今想来,师父带我回去月华山,养我长大,多半有企图,否则这许多年何必将我藏得严严实实?我看他定然是觊觎掌门之位,想要养个妖怪帮他打败掌门取而代之!定是如此!”
她坐起身来,气鼓鼓地想了一回,俄而又泄了气,重重躺倒在天蚕茧上喃喃道:“又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捏着我半条小命呢!来之前师父许了我,若此行事办得好,便将魂魄还我,我便可不再受他钳制了。”
她蜷起身子来,低声道:“这一路行来多艰难,不如不要了,魂魄不全便不全罢,只要不得罪那小老儿,我便悄悄寻个去处躲起来,他寻不见我想必也就罢了。”
说完却又躺在那里呆呆想一回,叹口气道:“事已至此,若师父知晓必不肯干休,灼海珠也好,寒铁花也罢,只能尽力搏一搏了。”
她皱着眉头望了明心许久,终于舒展了眉头吐一口气道:“小师父你定要快快醒来,莫要真冻死了。你法力高强,人又可靠,最叫人放心不过。
“如今细看,你生得也还算好看,连身上气味都闻之叫人心安,死了岂不是太过可惜。”
她喃喃说完,将手放在明心心口,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便靠着他又放心地睡去了。
她自是不知,明心虽陷入昏睡不醒的状态,耳朵却是听得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