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山庄(1)(2 / 2)
明心看她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忙止住她道:“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做计较。”
鹿鸣闷闷不乐地用鞭子清理出一片空地来,寻了一棵高大的树木,挂上天蚕茧,吊在那里啃一个冷硬的饼子。
不多时,夜色便重了。
沉沉夜色中渐渐起了雾气,雾气中寂然无声的湖面显得愈加阴森。
雾气渐渐越来越大,湖中缓缓传来一阵微弱的好似婴儿啼哭的声音,明心睁开眼看向迷雾中,却又听到一阵模模糊糊的婴孩咯咯地笑声。
鹿鸣打开天蚕茧探出头来道:“小师父,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片漆黑中传来一片扑簌簌的穿行声音,听去似乎有不少人在匆忙赶路。
少时只听扑通一声落水声,好似有什么掉进了湖中,其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跳进湖里了?怕是不成了,叫她自己慢慢受罢,咱们走!”
少时,湖边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一阵微弱的“嘶嘶”声。
鹿鸣与明心走上前去,只饮饮看见湖水中有一条粼粼闪光的东西,正欲再靠近些看,只听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不要靠近水!”
两人停下了脚步。
湖中那一条粼粼闪光的东西却隐约化成了人的模样,她哀哀地叫道:“救救我,救救我!我这里有个待产的妇人!”
话毕周围的湖面上渐渐亮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这光芒照亮了附近水域,照出了水中一个年轻女子样貌人身蛇尾的东西,它似乎十分痛苦,不断扭曲着蛇尾,而湖中密密麻麻的根须带着一团团黑气缠绕着它,使它无法摆脱。
顺着这金光看过去,只见光芒尽头处是一个干枯得仿似骷髅一般的身躯,那是一个老年人的身躯,他身上裹着颜色难辨的僧袍,四肢及躯干都与荷叶荷花相连接,整个人仿佛被吊在那里一般,尤其是头颅旁的肩上,合拢着一朵大大的紫色花苞,看去诡异至极。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证明自己确实还活着。
他张开黑色干枯的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当真?”
人身蛇尾的女子点头落泪道:“当真!我今日本是出来觅食,偶然见到一待产的妇人倒地呼痛,又见后有追兵,便一时不忍将她救起,以至于沦落到被人追至此处,落入湖水中。”
鹿鸣听至此处,十分纳闷那湖水究竟有何古怪,竟能困住这蛇妖,不由得又往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楚些。
那干枯的老人道:“不要靠近!”
他轻叹一口气道:“我还剩最后这一点力量,送你上去罢。”
说毕自他身上的穿过的荷花荷叶都开始泛出淡淡金光,这金光沿着水下密密麻麻的根须一路传去,直到蛇妖的身旁。
蛇妖只觉得尾巴上骤然轻松了,忙一个跃身,跳出池中,落在地面上大口喘息。
她骤化蛇身,大张蛇口,吐出一个衣衫褴褛浑身发抖的女子来。
女子倒在地上,凌乱的头发盖住了脸,两手抱着肚子不断呻吟,身下潺潺流出血来。
蛇妖吐了吐舌信子,缓缓缠绕上女子身体,口中道:“她这是要生了,我来帮一帮她。”
明心背过身去,手持佛珠喃喃诵念。
鹿鸣见状也有几分不忍看,背转过了身子。
女子呻吟了一会儿,似乎十分疲累,声音开始弱不可闻。
许久之后,只听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随着这一声哭声,湖泊之中的无数荷叶紫莲似乎都抖了一抖,怪异的声响也一时停了下来。
蛇妖化为人形,将健康白净的婴儿送到母亲跟前,拨开母亲面上的头发,叫她看一看。
那母亲却有些厌烦地别开眼,转过脸去,不过一刻,便没了气。
蛇妖叹道:“这样好看的娃娃,生下来就没了娘。”
水中那干枯的老人哑着嗓子道:“他与你有缘,你带着他,躲远些去。”
蛇妖闻言十分惊喜,抱紧了孩子,变化出蛇身,穿梭在藤蔓中迅速游走了。
鹿鸣看着蛇妖消失的身影道:“叫一个妖抚养娃娃,不知道养不养得活?”
明心道:“此子生有慧根,以后必非寻常,此番也是他的劫数。”
河中干枯老人咳了两声,虚弱道:“你们,靠近些。”
鹿鸣明心便向着他走近了几步,鹿鸣看着与他身体已全然长在一起的花与叶,思索再三道:“你这般,想剥离出来却难。”
老人似乎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个笑来,在他又黑又干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不必了,是我心甘情愿要留在此地的。
我本是游方僧人,当初途经此处,看湖中怨气冲天,便想要诵经度化。
不想此处怨气如此之重,这些紫莲便于怨念中生根,以憎恨之意疯狂生长,不仅将湖中所有活物尽数碾压毁灭,更将一汪湖水变成了沾之不得脱的怨念之水。
纵然我已在此诵经数年,想要平复怨怒感化人心仍是不可得,终究算是我修为不精佛法尚浅罢。
如今,我已决意化入湖水中,以我微薄之力化除一些怨念罢。
现今我感知到,这湖中的紫莲原是一株,根源在湖北方一座山崖下的水潭里,我知你二人也是修炼之人,如今临去,只好拜托二位,希望二位能将我未竟之业完成,即便不能,也稍做努力罢。
阿弥陀佛!”
说完,那干枯的老者闭上了眼,很快变得更加枯瘦干瘪,最终化作数道金光顺着莲叶脉络在湖底游走一番,消失了。
明心向着湖中深深行了一礼,道:“定不负前辈之意。”
说完便领着鹿鸣顶着夜色出发了。
此番上路,那藤蔓倒是不再阻挡二人,因此两人行得还算顺畅。
鹿鸣默默走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师父,你以后不会也像他那样罢?”
明心不解道:“怎样?”
鹿鸣道:“便是他那样,为了不相干不相熟的人,便要牺牲自己,你们的命又何尝不是命?”
明心沉默前行了一段道:“每人都有自己的缘法,一副肉身而已,何必执着于失去在何时何处?”
鹿鸣粲然笑道:“说得也是,除非得道或是修仙,常人总有寿尽的一日。左右是要死,缘由倒也无足轻重。只是,还是活着的好罢,活着便可以做许多事,死了便只能望洋兴叹!”
她蹦蹦跳跳走到前头:“我倒要看看这紫莲是个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