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2 / 2）
宋芷跑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温馨一个大大的拥抱，“哎呦呦，快让妈妈抱抱，都多久没见了，还这么漂亮。”
温馨差点没被宋芷夸得笑出来，却又忍不住鼻子发酸。
宋芷双手握着温馨双臂，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皱眉道：“瘦了？这脸上，还没那会儿在家的时候有肉呢。”
“哪有啊，”温馨乖乖低头把脸伸过去叫宋芷捏，“长了好几斤称呢。”
“瘦了咱们就回家补补，反正也毕业了，老爸给你熬大骨头汤，老香了。”孟皓繁一身正装走过来，看着特精神帅气。
宋芷不屑道：“就你？大骨头汤？你熬的有我熬的好喝么？”她扭头看温馨，“等回家了，妈给你熬，保准给你香老迷糊了。”
这种时候，温馨一点也不想开口叫那声“叔叔”，也许是怕扫兴，也或许是……这份来自于父母的爱根本就难以让人抗拒。
但要让她直接对着孟皓繁叫爸，又实在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你们怎么来啦？”温馨一手牵着宋芷，一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孟皓繁的手臂，刚做完这个动作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正如刚刚那个找她帮忙拍照的那个女孩一般么。
心底忽然涌过一团暖流。
宋芷瞥了眼一旁的亲儿子，“阿译提前好几天就给我们打电话说了你今天毕业的事，让我们早点过来。那还用他说么，刚挂了电话我和你爸就寻思是自驾还是坐飞机，后来想想还是坐飞机比较有保障，就订了昨天上午的机票过来了。”
温馨闻言朝宋译看去，宋译却莫名其妙咳了一声，然后别过了头。
孟皓繁说：“你妈啊，一路都惦记着这事，想着你毕业可是个大事，得好生置办一下。”
宋译不合时宜地插/入进这温暖和谐一家亲的气氛：“所以呢？置办啥了？我瞅瞅。”
宋芷抽他一巴掌，“你瞅啥瞅，轮得着你吗，边去。”
宋译：“……”
温馨啼笑皆非，感受着宋芷掌心的温热，她突然提到：“我们拍张照吧。”
宋芷道：“好啊，快快快，我要跟我闺女拍照。”
宋译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果然啊，有了闺女就忘了儿子。”
孟皓繁嫌弃道：“哼，儿子能和闺女比么。”
宋译：“……”
宋译已经准备好要当免费摄影师了，没想到温馨招招手把他叫过去：“哥，你也一起吧。”
空气静了一瞬，宋译朝老爹老妈挑衅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在表达“看喽，是你们闺女亲邀的，可不是我非要过来的”。
宋芷：“……好傻逼。”
孟皓繁：“……附议。”
温馨则始终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宋译随机挑选了一位幸运路人帮忙拍照，一家四口第一次有了一张完完整整的合照。
感动。
对，就是感动。
温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那种心脏被一团又一团的柔情与关怀紧紧包裹着，心跳都在膨胀，血液也随之加热。
感谢和动容，即是如此。
怪不得宋译让她再等等，只不过她实在没想到，等到的会是这些，原本遥不可及的，她从不敢奢想的梦。
到了班级合照环节，宋译一家站在不远处守望，活像个粉丝团，而温馨作为理学院院花，被班长贴心地安排在了c位。
宋芷，孟皓繁双双举着手机咔嚓咔嚓一顿拍，边拍嘴里还边念叨——
“哎呀，我闺女就是好看，你看看，老公你看看，是不是啊？”
“是是是，闺女最好看了，你没看人家都让她站中间么。”
“真养眼欧～”
“宋译你小子还戳着干嘛，赶紧给馨馨拍照啊，跟个傻子似的。”
宋译：“……”首先，我没招惹你们任何人，其次……
“还不快点！”
“……”
温馨已经穿上了学士服，她站在人群中的确是绝对高光的存在，秦思站在她的右手边，俩人肩抵肩，俨然成了一道风景线。
同样的，秦思的父母也没有来，这是在秦思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表现出失望，还是活蹦乱跳的。
她从来都是这样，让人以为她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永远都那么无忧，快乐。
合照结束后，在齐刷刷的倒数声中，每个人都摘下自己的学士帽朝高处抛去。
“快快快快快！！录上了吗老公？录上了吗？我闺女扔帽子，录了吗？”宋芷狂拍孟皓繁手臂。
“录上了录上了，非常清晰，我还专门放大了录的呢，绝对只能看见咱家闺女扔帽子。”
温馨和同学们挨个道了别，在人群中寻找着爹妈男朋友的身影。
宋译高，一眼就能看见，他旁边还有一个小脑袋，一下一下的出现在宋译肩侧。
宋芷跳起来朝温馨挥手，“快来，馨馨！”
温馨拨开人群，“让一让，谢谢。”终于踱了过去，宋译搂过她的肩膀，将她和人潮隔开。
宋芷和孟皓繁订了餐厅，要带温馨去庆祝一下，这一家人全是帅哥美女，赏心悦目，在一众注视下穿越了校园。
同院同系的同学们小声议论道——
“那是温馨的父母么？以前都没见她父母来过，原来长这样啊，基因果然强大。”
“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那两位长得跟她男朋友更像一点啊，这是婆婆一家来给庆祝毕业了？天哪，我慕了……”
“不是吧，刚刚合照的时候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人家叔叔阿姨给温馨拍照拍得可积极了，还有刚来的时候我也见了，穿着高跟鞋跑过去抱温馨，如果是儿子儿媳的话，应该不会对儿子看都不看一眼吧，那也未免太离谱了。”
“……”
到了校门口，宋芷指了指街对面，“幸亏订了个近一点的餐厅，这京阳的天也真够热的，多走两步都要晕倒了。”
宋译笑道：“就您这体质，平时我爹要拉着你去跑跑步健健身死活也不去，就愿意没事了跟你那些个小姐妹们出去逛街，逛一半走不动道了就打电话让我爹去接你。”
宋芷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你又皮痒了是吧？”
宋译躲开她欲图作恶的手，“我说的都是事实。”
“来，宋译，你给我滚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傻逼才滚过去。”
“你再给我说脏话！”
湘品楼是以做湘菜出名的，但其他的菜式也都能做，宋芷大刀阔斧一通点，天南海北的菜色摆了一桌，这都是源自于温馨的一句话。
——宋芷问温馨想吃什么，温馨答了个“都行”。
“都行”，那就“都行”。
只不过宋芷的重心放在了那个“都”字。
“太多了……吃不完的，太破费了。”温馨望着一桌子的菜，感觉光是这么看着都快要饱了。
宋芷牵过温馨的手，“破费什么？吃不完打包带回去让你爸吃，不破费的。”
温馨瞬间愣住了，她估计孟皓繁这辈子也没吃过剩饭剩菜吧，而且打包带哪去？酒店么？
宋译手机“叮”的一响，温馨看了过去，宋译擡头说：“蛋糕到了，我下去取一下。”
还有蛋糕？？？
温馨从没想过自己毕业这天会是这样过的，起初她有想象过，也许自己会在宿舍收拾东西，也或许会和秦思坐在食堂搓一顿，也许晚上会给宋译打个电话，给他讲讲毕业典礼都干了些什么，再把照片录像什么的通通给他发过去让他看。
也或许不会这么平凡，也许心情好了也会想着出去犒劳自己一顿，但未曾想过会这般隆重，男朋友时时刻刻的陪伴，家人的关切与祝福，丰盛的庆祝宴。
这一切都美好得太不真实。
宋译前脚刚出去，宋芷就跟孟皓繁说：“跟着你儿子去，这臭小子绝对要抽烟，不许让他抽。”
孟皓繁正要起身，又被温馨的一句话按了回去：“我去吧阿……伯母。”
宋芷笑眯眯道：“不用，你今天是主角，好好坐着，让他去。”
孟皓繁听完倏地站起身，“是啊闺女，你坐你的，我下去把他提溜上来，分分钟的事。”
温馨坚持道：“还是我去吧，顺道再去个洗手间。”
听她这么说，宋芷便答应了。
孟皓繁踌躇片刻，再次坐下。
其实温馨不是真的想去洗手间，只不过在包厢里就好像泡在蜜罐里，再不通通气吹吹风，感觉脑袋里都要冒泡了。
她方向感一直不好，在楼上转了一圈就忘了该从哪个楼梯下了。
“唉，随便吧。”温馨干脆走了离她最近的。
谁知，一转头撞上了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温馨就急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温馨？”
这声音……
温馨感觉自己的呼吸霎时停滞，身体也变得僵硬。
果然，一擡眼，她看到了霍佳妍的脸。
见自己没有认错，霍佳妍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温馨不想与她多，转头就走，却被霍佳妍拽住胳膊。
“说话啊！还有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温馨看着她，神色冷淡。
霍佳妍见不得她这个表情，手上越攥越紧，“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你爸生日？啊？老爷子老太太都在，你也不给我过来长长脸，给你打多少个电话你都不接，你是不是成心想气死我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霍佳妍作对，抵抗，僵持了那么久都心如止水，毫无波澜，此刻却突然特别想哭，像是神经绷了许久，又酸又涨，顷刻间已到了要爆发的状态。
温馨长这么大，温家人没给她庆祝过一次生日，她那个软弱无能的父亲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未曾对她说过，明明那一家人都不待见自己，路上遇见都恨不得绕开她十米远躲着走，她还要巴巴地凑上去给人家贺生，凭什么？犯贱么？
温宇又不是第一次生日了，可偏偏霍佳妍就这一次叫她回去，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一己私欲，若没有两个老人在场，霍佳妍管他温宇是谁，过不过生日。
“松手。”温馨冷冷道。
霍佳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她扯过温馨的手臂，面目狰狞道，“别以为你给了我那些钱就能两清。我告诉你！我是你妈，我这辈子都是你妈！你休想改变！”
温馨再一次领略到霍佳妍毫无下限的无耻程度。
两清？
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个词的？
她霍佳妍，他们温家，从始至终养过她什么？养过她多少？温馨没日没夜兼职打工还给霍佳妍的钱只多不少，他们拿什么两清？到底是谁欠谁的！
现在来跟她讲不可能两清，底气在哪？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血缘关系么？
霍佳妍假惺惺地埋怨温馨不记得今天是温宇的生日，那他们谁又记得今天是她毕业的日子。
宋芷和孟皓繁不惜千里迢迢地跑来京阳为她庆祝，而她近在咫尺的亲生父母呢？
“霍佳妍，我今天不想跟你吵，你松开我。”她得回去了，晚了他们会担心的。
“温馨！你这个态度是对谁？啊？我是你妈！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
“我不……”
“你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用不着我管了，就可以脱离掉这个家庭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她闹出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和目光。
温馨皱眉，“你松开……”
霍佳妍不顾面子里子，声嘶力竭道：“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想跟我断干净，你长没长心啊温馨？这么多年我在你爷爷奶奶跟前大气不敢喘一个，还有你爸，就是个窝囊废！他就恨不得自己是条蚂蚁被人踩过来捏过去都无所谓！那我呢？啊？温馨我问你，如果我有选择的话，你觉得我愿意留在那儿吗？处处被你叔叔他们家压一头，我防这防那我防什么呢啊？我就防着有一天老太太老爷子俩人一咽气，屁都分不到咱俩头上，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啊！”她手指一下一下用力戳着温馨的肩膀，一句又一句皆是埋怨与愤懑。
“——我不知道！！”温馨发了疯似的甩开霍佳妍，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一排鲜红的手指印，她猛地退后几步，几乎都快站不稳了，“我不知道……”
霍佳妍还没回神，就见温馨说：“你说这些是想怎么样？是想指望我可怜你么？！”
霍佳妍脑袋里嗡的一声，“你说……什么？”
“可怜你？“温馨红着眼冷笑道，“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你的境地，不论是多么苦，多么糟，那都是你自找的。是你拼了命也要一脚踩进这所谓的上流社会，温家只不过是你为了实现自己虚荣心的一个工具罢了。你总是要把自己那些恶心龌龊的心思讲得冠冕堂皇，有意思么？温宇窝囊废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他爸妈的古板狭隘你也一样早有领教，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了我吗？！是因为我吗！”温馨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你凭什么说我没长心，你说倒是好听……你是我妈，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在我最爱你最信任你的时候把我当垃圾一样甩手就扔了出去，那么多年……霍佳妍，那么多年，你从没来看过我，你想过我吗？”温馨摇摇头，抹了把眼泪，“就算你现在说想过，我也不信。”
“你把我当筹码一样接回家过年，以为那个时候的我能帮你博取目光和注意，可是呢？你不是没想过爷爷奶奶对我的态度，而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被他们视而不见，羞辱，扫地出门，一月份的京阳，我一个人站在门外，手机没电，掏光了身上所有的现金买了张回嘉水的车票，因为买机票的钱不够。我还记得当时车上的人很多，各色各样，但相同的是，大家都是奔着同一个目的——回家过年，只有我。”
“只有我……”温馨咽下酸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霍佳妍扶着楼梯旁的扶手，身形颤抖，“不是……我没……”
“你有，”温馨嗓音微哑，眼眶还湿着，“我说的所有，全部，都是你，是你亲手做的，你敢否认么？”
“后来我再也不用你给的钱，也学会了自己挣钱。你说你生活得很难堪，跟我比起来呢？一个人无依无靠，在本就随处可见污秽的社会摸爬滚打，我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我花了半辈子运气遇见的人，你视如蛇蝎。”
“你讨厌宋译，为什么？就因为他跟温询有关系，就因为温询是叔叔的儿子，就因为你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所以你把自己营造成一个慈母形象，让我离开他，让我离他远远的，让我离威胁到你家庭地位金钱财产的一切都远远的！可我呢……你看得见那一年我的痛苦吗？不，你看不见，你只当我是疯子，是精神病，我不正常。”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你……可你差点毁了他。”
眼泪抹不净，越流越多，温馨放弃挣扎，平静地对霍佳妍说：“还好我足够了解你。”
还好她足够了解霍佳妍，不然昨天的电话也许就接了，她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会不会是打电话问她第二天毕业典礼的事情的。
因为从未有过希望，所以失望也便索然无味了。
还好。
“我不想再见到你，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至少别再说那些虚伪的东西来恶心我了，你不可怜，你是自作自受。”
“温馨！”
“……”
温馨置若罔闻，转身欲走，身后却再次传来霍佳妍的声音——
“就在一楼的包厢，你不去看看么……”
温馨脚步一顿，从后脊窜上头皮的酸涩逐渐蔓延全身，片刻后她自嘲地笑了笑，笑得眼睛都红了。
一言不发，擡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