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2 / 2)
昭瓷之前就想问涂珊珊,可这是旁人私事,她又不好问。如今看来,宋洹说的话肯定不假。
“你放开我,我有地方要去。”涂珊珊哭道。
“好的好的。”昭瓷赶忙道,束着她的藤蔓丁点不放松,试探着问,“你要去哪?”
涂珊珊的状况,看起来确实像魇着了,但之前她又说留影石无法记录,受的伤治愈术无效,那就是说……
昭瓷不动声色往角落的黑影挪去。
“青云宗。”涂珊珊啜泣道,“本来我昨天就该在那的,我有我的使命要干。”
“什么使命?”昭瓷边问着,手边悄悄往黑影探去。
最后一个字猛地咬重,她用力从黑影里,拔出一个萝卜似的东西,倒置着在手里颠颠。
“这竟然会有魇怪?”石罂花略显惊奇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它们都待深渊里呢。”
魇怪能入梦,通过梦境控制人的心神。有梦境做掩,留影石记录不下任何东西;被控制心神的人是在梦境里受伤,治愈术只针对实质伤害,无用也正常。
但魇怪实力不强,控制心神只能弄点恶作剧。涂珊珊是修士,按理说也不该被操纵心神的。
“快点让她恢复正常。”昭瓷将魇怪头朝下地抖动,冷声道。
石罂花也在一旁帮腔:“不然你的胡须会被揪秃哦。”
魇怪不敢说话,抖了抖,涂珊珊顿时便轻阖双目,睡回床榻。
她睡得很沉,只有一声喃喃外溢:“太迟了,我本来该在昨天,在青云宗遇见我的命定之人。”
昭瓷猛然愣住。
如果涂珊珊当真是女主,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就在说她昨天应该去青云宗见男主,和男主一见钟情?
她提着魇怪,冷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说这些奇怪的话?”
“我没有,我没有这本事。”魇怪抖着身子,赶忙澄清,“我们不是造梦,只是重现曾经发生过的事——不管是曾经做过的梦,还是曾经做过的事。”
“什么意思?”昭瓷迟疑道。
魇怪比她还困惑:“她说这些话,是因为她曾经经历过这些事。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没再从魇怪那听见有用的东西,昭瓷便将它往芥子囊里一丢,起身走到涂珊珊旁。
她小声喊道:“珊珊。”
涂珊珊迷迷糊糊睁眼,看她一下,又将眼闭上道:“是昭瓷啊。我再睡会儿,好累,从没这么累过。”
确认涂珊珊只是累,而不是神魂受损,昭瓷立时松口气。
她小心关门,往外走去。
石罂花到底是株花,一直窝在屋子里也不行,还得去晒太阳。
今天阳光好,涂家又有个大大的湖泊,昭瓷便想着带它去湖心亭待会儿。
不想亭子里刚巧有人,是宋洹。
宋洹像是正准备走的样子,见到她很是惊讶,友好一笑,再次道:“昭师妹,我阿兄的事,实在抱歉啊。”
“还有上次。”他摸了摸脑袋,动作里有宋鸣的影子,腼腆笑道,“我也很失礼,实在抱歉。”
昭瓷摇摇头,心想宋洹要还待着,她就换个位置。
宋洹瞧出她无意交谈,边收拾鱼饵,边解释道:“我就来喂鱼的,差不多要走了。”
他给人的感觉比宋鸣舒服多了,态度也好,昭瓷没那么大敌意,念着之前的事却也不想亲近,只疏离地”嗯了一声。
但宋洹和宋鸣,果然是一对兄弟。
就算昭瓷不理他的情况,宋洹自言自语,都能讲得不亦乐乎。┆
要不她还是换个地方吧?
昭瓷拔腿就想走,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亭子的对岸,旋即微愣。
重重树影下,少年罕见地穿了身鹅黄的广袖衫,衣袂翻折,乌发高束,她那条银白发带在阳光底下流转着亮泽。
他目无波澜地望了过来,神情相当平静,像是瞅着个陌生人似的。
……还在生气啊?
昭瓷习惯性想和他打招呼,瞧他那神情,又立时停下动作,实在拿不准薛忱的态度。
若是她打招呼,薛忱不理,那会好尴尬好尴尬的——尤其还有宋洹这外人看着。
湖岸对面,少年面无表情地望向她,目光沉沉。
昭瓷等过半晌,都没见他有半点稍温和的神情,只好抿抿唇,转开视线,假装没有看见他。
“昭师妹,那我先行一步啦。”宋洹将收拾好的鱼饵揣在怀里,笑道。
昭瓷礼貌回应:“再见。”
但宋洹吧,他也是有人搭理就有点停不下来,给昭瓷展现自己的鱼饵,问:“你要不试点?涂家的鱼都很喜欢吃呢。”
昭瓷摇头,宋洹还是说个不停,她终于忍无可忍,尽量说得客气些:“宋师兄,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待着。”
“你想在这的话,我可以去别处。”她补充。
宋洹终于住嘴,抱歉一笑,赶忙离开。
等他离开后,昭瓷实在没忍住,侧首,余光悄然掠过栏杆,从湖面上飘到对岸。
青树与繁花绿草间,少年的身形隐隐绰绰。
昭瓷只敢看一眼,在他侧首的刹那,便将视线收了回去,盯着池里吐泡泡的鱼发呆。
衣袖触水,漾开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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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属下说的,您有听见吗?”
白雾盯着面前视线不晓得落在哪处的少年,迟疑道。
“听着,继续。”薛忱神情恹恹道,湖心小亭子里青色身影被柱子挡着,只露出一角晃动的衣裙,得侧过脸才能瞧见。
但这样她旁边那人的身影也清晰了,薛忱轻啧一声,不耐地侧首。
白雾以为是自己惹他不快,飘得更端正,提高音量道:“属下发现青云宗宗主掩藏的密室,他似乎在藏什么。属下在盯着,寻到时机便去一探究竟。”
“其余几位长老倒没有异样,就是贺川长老,”他顿了顿,拿不定主意,“吃得比之前多几倍。”
“嗯,辛苦了。”薛忱道,神情过于平静,“宋鸣的神魂还是没找到?”
白雾摇头:“没有,但似乎和您猜的一样,与青云宗宗主有关。”
薛忱没有半分意外,摆手道:“那就这样吧。薛家的事,我很快会回去处理的。”
薛家分作两脉,他这一脉和薛平稚那一脉,百年来一直夺权夺得没完没了。
许是觉得魔物窜逃,有机可乘,薛平稚那一脉终于按捺不住。先是大范围传播他的谣言,接着搞暗杀、软禁家主,还和青云宗的某些人
勾结,下一步就该是篡夺家主之位了。
但,他可能把家主想得太简单了些。
白雾觑着他的神色,行礼告退。
薛忱实在没忍住,又将脑袋转回去,这回亭子里只剩下一个人,和一朵丑丑的花。姑娘家趴在栏杆上,青色衣袖几乎触及水面。
他眉宇间终于染上点笑意,欲盖弥彰地微偏视线,盯着湖面一圈圈的涟漪。
有点想把她关起来。
这样她就能,一直一直只盯着他了。
恰巧此时,昭瓷擡眸,隐隐往他这儿望。没等两人对视,她飞速侧首,有种气鼓鼓又避之不及的感觉。
薛忱抿抿唇,尚未来得及完全弯曲的眉眼又轻蹙。
她不理他。
理了别人,就是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