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2 / 2)
下一瞬,立时有人惊慌道:“可是涂师姐,涂师姐还在里边。她说想去透透气,直到火起,都没从山后头出来。”
那弟子蹙眉,却没撤掉钟罩,沉声解释:“青云宗的弟子素有保命法器,我也会马上命人搜查的。若现在因此放跑魔物,有危险的,就不单她一人了。”
“不一定是来救冯萍的。”他将离开时,底下突然有人出声,像是怕他听不见,又陡然提高音量,“他们也不一定都在后山。”
没等他问,姑娘家冷淡的嗓音就继续响起:“就算是魔物,做伪装也无法改变自身属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树荫底的青衣少女背手而立,神情肃穆,一字一顿道:“冯师……冯萍既是水灵根,便不会弄出这场大火。”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昭瓷浑身不自在,双手紧紧绞着衣摆,面上倒是波澜不惊。
人命关天,也顾不得旁的,她尽量语调平稳:“若是想要向青云宗复仇,选在后山,基本不会造成多大损害,反倒有刻意吸引注意力的嫌疑。而且……”
立在法器上的弟子正听得起劲,未料倏忽间,没了下文。
他留意到姑娘家冷淡的神情,相当高深莫测,顿时肃然起敬。
语速慢,说明思考得多;停顿多,说明思考得深。
高人,当真是高人。
但昭瓷只是,卡壳了。
捏妈,说不下去了啊啊,他们的目光怎么这么炽热啊。
昭瓷大脑空白地僵在原处,嘴唇翕动,似乎有热气正往脸上冒。
半晌后,她才清清嗓子,心一横,开口朗声道:“此处离关押冯师姐的地牢,以及青云宗护宗阵法出口都甚远,他们没必要冒全军覆没的风险,去策划这场大火。”
冯萍在小说里暴露身份时,是被关在禁地,新入门的弟子看管不严,所以才放走的。
原以为换了青云宗宗主,又关在地牢里,还有其他长老严加看守,这段剧情怎么都不会出现。
哪想到……
“那群魔物,极有可能想吸引青云宗注意,趁某处防备松懈时,大做手脚。”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格外快,尾音落下,顿时有种荣获新生的感觉。
闻言,众人皆拧着眉头思索,暗自点头。
立在法器上的那弟子,更是以相当崇拜地目光看向她,喃喃道:“高人呐,果然是高人,我也该学着语速放慢、多停顿了。”
他又似是想起什么,猛一蹙眉道:“多谢师妹提醒。我这便通知长老,遣人查探禁地。”
考虑到另种可能,他依旧没撤去那金灿灿的钟罩。
……虽然他前面的话怪叫人费解的,但事情总算解决了。
昭瓷松口气,胸腔内的心跳剧烈,一下凶猛过一下。
当着这么多人面,震声说出这一番话,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超过了点。
天晓得她方才说话时双腿双脚打颤成什么模样,可不说,青云宗当真会有大损失的。
此回魔物的目标,确实就在禁地。
不管是冯萍的出逃,还是后山的这场,确实都只是想吸引弟子注意。
它们会从禁地开始,小范围地屠杀青云宗弟子,甚至还掠夺宝物、引爆房屋。
禁地里有什么,小说没提。
可有宋鸣和青云宗宗主的幻觉在前,昭瓷隐隐猜测,很可能是庞晓山在禁地里藏了些什么。
她有去仔细打听过,完全符合幻觉里的场景的,竟然只有庞晓山闭关用的密室。
眼下,这个危机算是解除大半,当务之急是还得赶紧找到涂珊珊。
“昭师妹!”突然有谁喊道。
昭瓷没空搭理,连连摇头,双手不停歇地撕开一张又一张的符纸,身影如闪电般消失在那人视线中。
“师妹,你先别走啊。”说话那人讷讷把手放下,另只手举着包裹,懊恼道,“也有人给你寄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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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珊珊不在后山。
昭瓷确信这点,不单单是因着小说剧情,还有对涂珊珊的了解。
涂珊珊是个顶级路痴,基本不存在一个人跑去深山老林里散心的可能。
她凭借着记忆,走到药修课室后边废弃的仓库。
周遭一片漆黑,阴森怖人,但昭瓷没有半点愣神,立时推开那扇半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
室内如出一辙的漆黑,昭瓷捏了个诀,点燃簇火焰绕在四周,中心依旧闪着漂亮的银光。
左右是空荡荡的木架,偶尔有几只破掉的、现代试管样的东西。
昭瓷收回目光,没带丁点犹豫,走到最角落那只耗不起眼的箱子旁,擡手,猛然将盖子打开。
灰尘飞扬,她剧烈咳嗽几声,挥去面前的尘雾。
箱子里安睡的人,正是涂珊珊。
剧情的进展太诡异了。
砍掉大段衔接,完全是跳跃式的发展。
若非那场大火,昭瓷根本想不到竟然到这段男主英雄救美的剧情。
依小说所言,涂珊珊出来后,意外遇见出逃的冯萍。
彼时的冯萍已经被青云宗长老废去魔骨,相当于散尽修为,仗着魔主给的宝物将涂珊珊弄晕后,又没法取她性命,只将她关在这箱子里。
若是没人发现,涂珊珊确实有可能窒息而亡。
但男主找来了,焦虑带着涂珊珊去找医修。
醒来后,两人情感有大进展。
先不论宋鸣死的事。
就算宋鸣没死,昭瓷也不可能不管涂珊珊,任由她在这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人去救。
她小心翼翼地将涂珊珊从箱子里弄出来,刚扶稳,合上不久的木门又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漆黑身影投落在墙面,分外狰狞。
谁来了?
昭瓷浑身紧绷,将涂珊珊护在身后,僵着身子往门外望去,陡然间瞳孔剧缩。
宋洹。
竟然是宋洹。
“我听说珊珊失踪了……她现在怎么样?”宋洹没注意到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冲过去,探了探涂珊珊的鼻息,松口气,“吓死我了。”
昭瓷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没出声。
今日的宋洹,穿着身红衣,腰别龙纹佩,头戴青玉发冠,正是书里男主的着装。连不停往外冒的关切话语,都和小说里一模一样。
如果,她是说如果。
之前的幻觉里,庞晓山曾提到宋鸣的“掠夺”,昭瓷内心闪过个相当不可思议的想法。
如果……宋洹才是真正的男主呢?
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男主死了,剧情还能进行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宋鸣根本就不是男主。
但眼下,还是涂珊珊更为重要。
昭瓷暂且将这点疑问埋藏心中,和宋洹一道,将涂珊珊送去医修那。·
“就是受惊了,没大事。”医修挥袖间,房内阵法大亮黄光,涂珊珊面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昭瓷和宋洹俱松口气。
她倒也不是一点眼力见没有。
见宋洹同个木桩子似的杵在窗前,握着涂珊珊的手,一动不动,昭瓷悄声离去,小心地把门合上。
“昭瓷。”
路上,好像有人在喊她。
昭瓷顿住,等了半晌又没在听见,只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正要擡脚离开时,扑棱棱,羽翼扇动的声音。
“昭瓷。”是那只有点儿欠揍的鸟,薛忱的那只鸟。
它在喊她,有气无力道:“我快累死了,你刚怎么不理我啊。”
“怎么了?”昭瓷安抚性地摸摸它的脑袋,稍一停顿,不自觉放轻语气,“薛忱呢?”
白鸟跳过她后边的问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小主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没统一寄,说怕弄坏。”白鸟抖了抖羽毛,冲她展示脚脖子上挂着的小匣子,邀功般道,“我背回来挺不容易的呢。”
昭瓷凑近,瞧清它那只爪子后,骤然一愣,先取了匣子。
然后……
她用力给了白鸟的脑袋一拳,拎着它的脚,倒过来上下晃动,面无表情道:“你还可以变成黑色?碧霞村的时候。”
虽是问句,但基本是陈述的肯定语气。
那只黑鸟的鸟爪上,也有一个月牙状的伤痕。
白鸟心里一个咯噔:“没……”
在看到昭瓷握紧的拳头,想起被暴揍的那天,它又立时改口,颓废承认道:“对,是我——但你别告诉小主人,小主人不准我告诉你的。”
所以,她喜欢的那些花,种下的那些种子,统统都是薛忱给的。
碧霞村的时候,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每天都给她送了植物。
灵药山内种着的不少,都和他有关。
像是种子发了芽生了根,他点点地渗透进她的生活里。
昭瓷攥紧那颗种子,抿抿唇。半晌没有说话。
她长久的沉默,让白鸟分外不安。
它讨好似地用鸟头顶了顶她的下颌,没话找话般:“小主人给你寄的东西,你收到了吗?好看吗?小主人挑挺久的呢。”
什么东西?
昭瓷微愣,陡然想起离开前,分发包裹的弟子似乎确实有喊她的名字。
回过神,她又撕开所剩无几的符纸,往方才那处奔去,青色的裙摆在身后打着急促的转。
白鸟扑棱着翅膀,追在后边,嚷嚷道:“你干嘛呢?等等我啊。”
远处朝阳转斜,火焰渐息,白衣的弟子手挡额前,身侧只剩一个包裹。
他叹口气,摇摇头,拿起那包裹,似乎正准备离开。
昭瓷赶
忙跑过去,气喘吁吁道:“请问,有我的东西吗?”
那弟子转身都转了一半,又立刻转回来。
“有的有的。”那弟子将手里白色的包裹检查一番,递给她,指着上方空白的纸张道,“只写了你的名字,没说谁寄的。”
末了,他拍拍手,话语里带点埋怨:“方才喊你,你都不搭理——就差你没拿了。我活都到点了,还想着明天给你送去呢。”
昭瓷垂眸,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你不会搭理我呢。”那弟子新奇地看她眼,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倒没再埋怨什么,挥手道,“那就这样,包裹有问题再找我吧。”
昭瓷点点头,盯着那统一印出来、分外死板的“昭瓷”二字。
其实可以在那就拆的,很多人都这么干。
但无端的,昭瓷就是不想这样。
她先又去看了眼涂珊珊,确认她当真没事,这才抱着那个小小的包裹,带着那只通体洁白的鸟,慢吞吞地回了灵药山。
门上缀着的风铃发出叮当一声,回荡四周。
包裹很轻,拆开来也不费多少功夫。
今天愣的次数,实在太多太多了,但昭瓷还是愣住了。
包裹内躺着的是一小捧花束。
花瓣嫩粉,浅棕的枝干以条银白的绸带系着,拾起时,于清风绕绕间徐缓晃动,香气盈袖。
是她最最喜欢的那种。
浅色的卡片从中坠落,徐缓飘在她面前,未言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