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2 / 2)
如果薛忱在这时入魔,那依小说而言,薛家这时就已经乱七八糟了。
有神魂契在,昭瓷总算明白薛忱找她怎么那么容易。
因为她找薛忱,也很容易。
昭瓷立在石墙之后,身影埋没于绿植间,悄悄地往里丢了个藤蔓小人,识海里的画面,便随着藤蔓小人所视而动。
一片黑暗。
过了很久,突然有隐约的人声,是名女子的。
“先到此为止罢。”
昭瓷指使着藤蔓小人藏进角落,很容易就认出是薛家的家主。
薛芸擡手,面前那片肆意生长的黑雾终于停下扩散趋势。她还算满意地点头,往黑暗深处望去:“不错,倒是比我想得要出色。”
压抑的几声轻咳作了回应,伴着很浓的血腥味。
黑雾散去不少,露出少年染血的身影。
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似的。双瞳异色,一黑一红,于眼角渗出的血珠,混着面上的血水淌落,经过那点妖冶的红痣。
“家主,这……”身侧仆从仓皇收回视线,惴惴不安。
“不用管。”薛芸转过身,看都不看一眼,冷淡道,“这点伤,死了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她晃动的裙摆从角落的藤蔓小人身侧擦过。
昭瓷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小说里可没写,薛忱体内的魔气是这么来的,被生母灌进去的。
每次魔气入体,她和薛忱连着的识海都会悸动刹那。
之前在青云宗时,她偶尔会心慌,不晓得是不是因这。
古籍里写着,离得越近,神魂契的影响越深。
她唤出石罂花,低声道:“薛家主走后,你就去找薛忱。”
石罂花怎么得也算上古植物,还是很会隐匿的。
方才听见些侍从的交谈,昭瓷又推算了一下,薛忱入魔的隐患,正是在今晚埋下的。
若今晚剧情没有改变,那一切就……
没有回旋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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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薛芸走后,薛忱才有所动作,连咳几声,擡手拭去唇角的血迹。
他微蹙眉,倒是不太适应视线里骤然的清晰。
没过多久,上边传来仆从的声音:“稚主,请。”
薛忱轻啧,漫不经心地往身上丢了几个洁净术。
薛平稚到的时候,正巧见少年刁咬着发带,五指梳理发丝,在杂沓的地牢间依旧格外惹眼。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存心叫薛忱添堵:“少主。”
薛忱扯紧发带,都懒得撩眼皮:“干什么?”
“这话说的。”薛平稚连笑几声,慢条斯理道,“我这当表兄的,自然是来关心你的。你怎又惹了家主不快?这可丢尽薛家的脸面啊。”
他好整以暇地望向牢内少年,以种胜利者的姿态。
“说完了?”薛忱波澜不惊,睨他眼,冲外边扬了扬下颌,“说完了就滚。”
又是这目中无人的模样。
薛平稚咬牙切齿,蓦地冷笑道:“从前我还真嫉妒你,现在倒觉得无甚必要。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薛忱目光落在他身后某片阴影里,蹙眉,没再应声。
薛平稚来这就是想瞧薛忱不痛快,可见他这无所谓的态度,不痛快的倒成了他自己。
有时他也会觉得,薛忱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薛芸手段是有,能力是有,就是心太过狠,对自己亲儿子更是狠得不像话。
他挥手,牢门闪过银光,很快轰然大开。
薛平稚理理衣袍,擡脚往里迈,进去后又警惕地把门合上,以防薛芸发现异样。
之前软禁薛芸,已经叫她动了怒;若是再发现他私下来这,还不晓得怎么样。
“我才知道,每到这时你一身修为都使不出来。当个废人的感觉如何,不好受吧?”薛平稚蹲在角落的少年面前,扯起足有腕粗的铁链。
听见丁零当啷的声响,他很快愉悦勾唇,
“我不能杀你,但叫你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薛平稚面上笑意加深,越说越起劲,“刀伤剑伤对少主你都不算什么,可听说五毒门有种术法,能叫人尝锥心之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当真好奇得很啊。”
面前的少年不说话,他只当人在害怕,得意道:“你若是跪叩三个响头,我倒是能考虑放过你。”
“你自己权衡。”薛平稚双手环胸,俨然胜券在握。
没有回应倒也不催促。
他的目光落在薛忱头顶那条银白的发带,挑眉,伸手就想扯掉:“你什么时候又换新的了?阶下囚就该有阶下囚的自觉……”
倏忽间,石壁轻颤。
薛平稚只觉眼前一花,头顶五指如铁箍般冰冷坚实,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摁着猛然撞到地面,吃了一嘴的碎石。
“你……”他震怒,想调动灵气,却发现丹田被淡薄的黑气封死,后知后觉地慌神。
嗙!
又是一声,他的脑袋被攥着用力撞在石墙上,有灰自头顶坠落。那张还算俊秀的脸,很快被污泥、血印糊了一脸。
几颗沾着血的牙齿飞落在地。
“我说过的,不要乱动我的东西。”薛忱收回手,轻笑着道,“连想法都不要有。”
这般大的动静,上头守卫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薛平稚没这么大本事。
薛芸的想法,薛忱不用猜都知道。
连薛平稚都应付不了,去死是应该的。
他低笑一声,看着薛平稚身上骤闪银光,消失于原地。
保命法器只能用一次,下回就没这么好运了。
低沉的笑声仍回荡四周,半晌未散,无端有些渗人。
又是同时,那片浓郁的阴影里突然冲出什么,穿透萦绕的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他的面前。
果然,方才没感觉错。
薛忱眼睫微颤,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它到他面前。
是一朵丑丑的花。
他对花草树木向来不感兴趣,但很奇怪,确实很奇怪,他能记得这朵花有几朵花瓣几片叶子,什么样的纹路,沾了阳光雨露又是什么模样。
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灵药山的一草一木,风过时枝叶摇曳的模样,和风铃的声响都记得一清二楚。
薛忱毫不犹豫地擡手,想接住那株花,瞧见指尖的血污,很快换只手,蹙眉道:“你……”
怎么来这?还有你主人呢,没来吧?
所有想法都尽数吞没。~
他蓦地噤声,满目愕然。
触及花瓣的刹那,指尖却揽成了截细柔的腰肢。
薛忱瞳孔剧缩,被撞得踉跄退后,下颌泛痛,连呼吸都不自觉停滞半晌。
乌发自眼前一闪而过,喧闹的、嘈杂的,瞬间都归于宁静。
呼吸缠绕,像是正无声交谈着。
刹那间,他骤然想起了定山居内新种的、摇曳不止的柳条。
一样柔软纤细,一样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