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2 / 2)
昭瓷原还担心自己迷路,但这座山,委实好找得很。出了瓮城便是,果然是周遭唯一的一座。
“这吗?”薛忱问。
昭瓷点头:“应该吧。”
面前青山巍峨,顶端直耸云霄,但对修士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事嘛。
昭瓷想都不想,撕开手里的符纸。
身形骤然消失,半晌,又复现在原地。
她捏着手里撕开的符纸,震惊回头,问道:“这怎么回事?”
薛忱眸中亦是明显的愕然。
同她一样撕开符纸,也获得一样的结局。
他半蹲下`身,蹙着眉抚过面前那片地,摇头道:“不是结界。”
“好像只有人不可以用术法。”昭瓷盯着被云雾掩埋的山顶,也开口道,“刚才的传送符,能把石罂花留在上边,但不让我和它换位置。”
不管御剑,或是御其他的什么,都不可以。
这片山的上空,似乎有片无形的禁制。
昭瓷没在古籍里看过,薛忱同样不晓得这事。
试过各种法子,他们最后只得徒步往上走。
一年前,她爬个小土坡都气喘吁吁;一年后,爬这样的高山,竟然能面不改色。
昭瓷自己都佩服自己,悄然竖起个大拇指。
“昭瓷。”薛忱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姑娘家染上些许泥泞的裙摆,轻声道,“你裙子脏了。”
他丢了个洁净术,可因这山奇怪的禁制,又没有半点效用。
“喔。”昭瓷低头,裙摆的纹路都脏得看不见了,她却满不在意挥手,大气道,“裙子而已,不用管的啦。”
这样走一路,裙子得脏成什么样?
薛忱抿了抿唇,试探着:“我背你?”
“不用不用。”昭瓷赶忙摆手,提起裙子笑道,“我这样拎着就好啦。”
青绿裙摆下露出双被染成深棕的绣鞋。:-)
薛忱又一抿唇。
姑娘家的额前满是晶莹汗滴,碎发黏在额前,双眸却异常明亮清澈,面颊丰润,沾着正正灿烂的阳光,像是晨间新开的山茶花。
“我背你吧。”薛忱凑近些,伸手将她发丝别到耳后,认认真真询问:“好不好?”
他离得稍微有点儿近,盯着她,认认真真在等回应。乌睫黑瞳,连那点红痣都看得分外清楚。
不好。
昭瓷很坚决地想。
但可能薛忱那张脸长得太漂亮些,对视时,她稀里糊涂就点了点头。
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趴在人背上了。
下次一定不这样。
昭瓷懊恼地想。
一时间,只能听见枝叶沙沙声,和时不时响起的虫鸣鸟叫。
有点儿困。
她无意识地将下颌搭在他肩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昭瓷。”
突然的,耳边传来少年状似不经意的嗓音:“你能不能,别喊那谁哥哥?”
昭瓷一愣,没立刻应声,又听他更轻地道:“真论起来,我还是你师兄呢。”
是这道理没错,但……
昭瓷困惑:“为什么不能喊?”
解释起来好麻烦,她原没想费口舌和薛忱说的。可他说些没道理的话,似乎还在好奇。
昭瓷想了想,接着道:“他本来就是我哥啊。只是不知为何,阿紫将他误认成兄长了。”
“亲哥。”她补充。
薛忱:“……?”
他眸中难掩愕然。
瞧见薛忱的震惊,昭瓷在自己脸颊比划着,嘟嘟囔囔:“你就没觉得,我们长得有一点点像吗?”
这么一说,好像是的——虽然不多。
薛忱“嗯”了一声,心想主要是他没听见过邹昭的心声,她嘴上心里又总哥哥长、哥哥短的。
又有点庆幸,还好之前他没对昭邹动手。
倏忽间,薛忱蓦地想起件事。
他有听到昭瓷的心声,有听到阿紫的心声,却独独没有听到过……
薛忱微眯眼,轻轻挑了下眉。
按理读心术只对两类人无效。
天选之人,和薛家人,他是哪种呢?
昭瓷没再说话,薛忱也没有,背着姑娘家稳步走在山间。
身后只能听得匀称的呼吸声。
毫无征兆的,突然有点温热的、湿润的触感从肩颈擦过。
一触即逝。
薛忱怔愣刹那,恍惚间,猛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
又想起之前,他意外亲了昭瓷一下。
也是这样柔软的感觉。
只是方才,远比之前直观得多。
薛忱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耳尖像是抹了把云霞,连面上都是片浓郁的绯色。
柔顺的发梢取代那点触感,从同位置擦过时,他足下踉跄,手也是
一抖,差点连人都托不住。
他停了脚步,抿着唇望向远处远处的怪石。
等过良久,背着的姑娘家一声不吭,连点反应都没有,像是丁点不在意。
薛忱又有些烦闷地轻压眼皮,重新启步,竭力忽视涌起的那抹异样感。
景色更叠,山间小路同走不到尽头似的。
尤其脖颈上,一会儿是发梢轻轻划过,一会儿是那点柔软蜻蜓点水。
“昭瓷。”薛忱实在受不了,抿抿唇,半侧着脸道,“你能不能把你头发拨一下,脸再转个方向?”
没人应声。
“昭瓷?”他蹙眉,脸转过更大的幅度,直到视线里出现姑娘家的面颊。
阖眸熟睡的,眼底乌青,瞧着是难掩的疲态。
薛忱霎时噤声,后悔方才又喊她。
昭瓷却已经醒了,脑袋无意识地在他颌角一叩,眨眨眼。半晌,脑袋清醒后,才开口问:“怎么了?”
现在约莫在山腰,树木青葱,遮天蔽日,橙黄的阳光穿过树缝洒落,视野里亮闪闪的,连少年的发丝也格外漂亮。
昭瓷悄悄扯住他的小辫子,揉了揉,又若无其事地松手:“我下来自己走吧。”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薛忱什么也没说,随她去了。
反正扎着,也就因为她觉得好看。
“睡着了,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不好意思诶。”昭瓷抱歉道,在他宽阔的背脊一撑,就要往下跳。
却被猛地扼住。
“行了,别乱动。”薛忱单手托着她,另只手在她脑门一弹,见她不安分,又威胁道,“再动我把你从这丢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左侧高千丈、缭绕云雾的悬崖。
“真的吗?”昭瓷震惊,瞧他说的很认真,不敢再动。
“嗯。”薛忱笑了一下,“假的。”
那他还得去捞,不自找麻烦么?
昭瓷撇撇嘴,下颌又像方才那样,搭在他的肩膀。
移开不久的乌发卷土重来,混着热气,一阵阵地扫过脖颈。
薛忱难耐地扭头,耳尖红了小片。
半晌,他才开口,温声问:“你昨晚干什么去?困成这样。”
“在想你呢。”昭瓷勉强睁眼望向他,诚恳道。
薛忱难以置信瞪大双眸,怔愣间,又听她道:“想你是不是生气了,要是和我绝交怎么办,然后还捣鼓了下稻草娃娃——大半夜就过去了。”
心里那点不虞,因她和别人更亲而产生的,骤然随这番话,作云烟般消去。
“下次,”薛忱话语微顿,空出只手在她脑门轻轻一拍,温声道,“睡觉去吧,不用管我的。”
“要管的。”昭瓷困极了,声音起初有点小,又蓦地拔高音量,“当然要管的,我不希望你生气。”
层层叠叠的枝叶掩映间,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薛忱悄悄一弯眉眼,没再说话。
等过半晌,昭瓷都没听他出声,又有些昏昏欲睡。
山间清风轻缓,穿过枝叶,卷起她散落的乌发,又悄悄捎来少年温和的嗓音。
“昭瓷。”
昭瓷陡然间听见他喊她名字,恍惚地应了声,问道:“怎么了?”
薛忱没开口,微侧脸,目光落在姑娘家眼底那片隐隐约约的卧蚕上。
从刚刚起,脑海里突然一直薛芸那句:她究竟好在哪里,让你这般喜欢?
就方才,他想了想,发现找不出她丁点儿缺点。
爱闹别扭、怕生,或是总生气,都成了格外好玩、值得记住的特点。
他一直以为,他只是不讨厌昭瓷。
仅此而已。
“薛忱?”昭瓷小声唤道,打着哈欠等他回复。
“嗯。”薛忱应道,脑袋再往旁边偏了点,与她悄悄一碰,抵着她的前额,眉眼微弯。
明艳的绮香果然更毫无保留地将他包围,纤长的睫毛戳着面颊,酥酥|麻麻的。
“没事啦。”他轻笑着,将她往上托了托,“你继续睡吧。”
她好像是特别的。
也只有她是这样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