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2 / 2)
贺川神情立刻舒展不少,望向昭瓷,习惯性摸把胡子,摸个空后才放下手,笑道:“倒是才知道你也会喝酒。是瓮城的大梦浮生吧?”
“酒”字一出,昭邹霎时瞪眼,严肃望向昭瓷。又擡眸看看她身侧的少年,握拳,表情一言难尽。
昭瓷点点头,唇齿间似乎弥散那股酸甜的滋味。她稍稍想起方才发生的意外,目光飘忽。
“倒是好多年没喝了。”闻言,贺川露出怀念的神情,感慨道,“当年喝酒的老骨头,就剩我一把咯。”
在青云宗,贺川不论年纪还是辈分,都排得极前。修士虽修是修仙,却并非长生不老,只是较凡人而长寿健康罢。
他这话一出,昭瓷有心安慰。但她和贺川长老不算太熟,又不晓得该怎么说,只垂眸安静听着。
贺川瞧出她的想法,摆摆手,神情温和道:“生死都是正常的,也不必难过。”
昭瓷原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把卯日灯给他,问下这事。但在她开口前,贺川身侧玉牌一闪,他看了眼,神情骤凝,背手离去道:“行了,你们年轻人聊吧。”
经过薛忱身侧时,贺川脚步微顿,叹口气,却什么也没说,只擡手拍了拍他的肩。
昭邹望着贺川离去的背影,感慨道:“这倒是我见过的修士里,顶顶平易近人的一个了。”
在青云宗时,贺川就是出了名的好说话。
昭瓷深以为然点头,打量着他,也像贺川问她那样问道:“你没事吧?”
“没,能有什么事。”昭邹耸耸肩。余光里,少年身姿挺拔,目光却半点没落在他身上,从刚才就是,只盯着自家白菜瞧。
昭邹看得头大,只能竭力忽视他的存在。
昭瓷没察觉到他的复杂心绪,问道:“这里怎么回事?还有阿紫,是发生什么了吗?”
昭邹沉吟片刻,简明解释:“之前城主的那番话,你也听见了吧?就是妖物作祟,首先动乱的地方就是三七客栈。起初我们都不知道原因,只一味抵御,后来发现他们是来找阿紫的。”
“我一直以为阿紫就是再寻常不过的草木精。但听领头妖物那意思,她似乎是什么妖魄转世,吃了不单修为大增,还长生不老——有点唐僧肉的感觉
。”
他看眼四周,撇撇嘴:“你见到的这些,基本都是阿紫和妖物打斗弄出来的,我以前真不知道她身手这么好。直到你们那贺川长老和其他人赶来,才彻底制住了她。不过,长老也说阿紫她应当是被人控制了,那会儿明显神志不清。”
“那阿紫人呢?”昭瓷斟酌着。
“被贺长老带走了。”昭邹答。
想起贺川说的喝酒一事,他清清嗓子,也不顾有外人在场,问道:“你喝酒了?喝多少?为什么要喝?谁给你喝的?在哪喝的?”
昭瓷拧眉,费力地将他过于跳跃的几段话分开消化,半晌才如实道:“嗯,喝了一点点。就在城主府里,我当时不知道那是酒。”
“你这可不像只喝一点点的样子啊。”昭邹瞧着她迷离的双眸,嘟囔道,却也无甚责怪的意思。他稍松口气,至少这意思她不是被灌醉的。
“回去睡吧。”昭邹不由分说推着她,见她还在盯着角落的灰烬,放柔嗓音,“不会有事的,长老们都看着呢,现在时候不早了。”
“才八点,还很早的。”昭瓷据理力争。
“不早。”昭邹加重语气。
哥哥对妹妹有种天然的血脉压制,尤其昭瓷以前基本被昭邹带大的,反驳无效后,便乖乖巧巧往屋里走。
“晚安。”昭邹摸摸她的脑袋,目送她进屋。
这才转身,望向跟着他们一路的少年和,和善笑道:“薛道友,请问为什么跟着我们呢?”
薛忱擡眸,温声解释:“我住这。”
他目光赫然落在昭瓷旁边那扇合实的房门。
倒是忘记有这茬了。
昭邹神情一僵,让出路,尴尬笑道:“那什么,我就随口一问啊。好梦。”
“好梦。”薛忱应道,从他身边经过,往自己房里走去。
耳边金饰一晃而过,昭邹瞪眼,总算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觉着纹路眼熟。那可不眼熟吗?
昭瓷学会做这些小玩意时,设计的第一个图纹,就是这样的。
巧合,是巧合,一定是的。
昭邹安慰自己,那股不对劲感却愈发强烈。他捏紧拳头,连牙齿都磨得嘎嘣嘎嘣响。
那凛厉的视线,紧随着薛忱进屋。
薛忱合门,眉宇间罕见闪过缕困惑。
之前他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昭瓷的兄长确当真对他有敌意,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找不着答案。
薛忱无甚睡意,便取了从玉溪递来的那些事务,挑灯批读。
长夜寂寥,烛火时不时轻微跳动,无形间柔和了少年的轮廓。
没过多久,他倏忽放下朱笔,擡手在额旁揉着,目光不自觉往右侧望去,似乎想透过厚实的墙壁瞧见什么。
寂静间,窗户突然被轻轻叩了下。
像石子投入湖面时那样,在长夜里激起不轻不重的声响和满片漾开的涟漪。
【睡了吗?还没睡吧?还是睡了?】
听起来就很纠结。
薛忱目光微动,毫不犹豫地扯开窗子,敞到最大。
少女立在星辉月华之下,青衣翩跹,乌发飞扬,眼里半落未落着他屋里的阑珊烛火。
“昭瓷。”薛忱声音放得极轻,“怎么了?”
她没立刻说话,他就又问:“进来还是在外面?”
“可以进来吗?”昭瓷试探着凑近,手搭在窗沿借力,想往里翻。
薛忱却已经伸手,揽着她的腰,直接将人举了进来,放在窗沿上。手也从那截纤腰移开,落在她身侧,一左一右包围得严实。
他微微俯身,垂首笑问:“我哪次没让你进来?”
姑娘家盯着他,明显醉态未消,思索时又是副娇憨模样。
“好像是哦。”她深思熟虑,得了个这样的结论。
薛忱由着她打量,也在打量着她,重复问道:“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话音刚落,面庞便像之前那样被捧住,连落下的目光也如出一辙。
“因为忘记和你说晚安了。”她嘿嘿一笑,弯着眉眼出声,全然不觉着这话说得有多别扭。面颊在月光底下时几乎发着光的莹白,唇色愈显鲜艳。
酒醒后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不会像醉着的那样说这些话。
薛忱一颤睫毛,又想起之前柔软水润的触感,想抿唇,却骤然止住动作,只温和平静地同她对视。
颊侧的十指带点夜的寒气,他垂睫,擡手轻轻复上去,不着痕迹地蹭了蹭,低声问道:“就这样吗?”
昭瓷晃晃脑袋,眸中依旧像盛着清晨的雾气。
”不是。”她摇摇头,坦荡地望着他,“我有点想见你。”